黎锦最后是怎么被救下来的呢?
谢谢她的“儿砸”,他们当时就站在她旁边,见她头上烧起来,两人反十分迅捷,一个舀了一瓢水浇在她头上,另一个则直接搬起桶子,一桶水将她整个人都淋透了。
谢天谢地,他没连桶子直接砸下来把她砸死,让她得以苟延残喘屈辱地活了下来。
说屈辱,半点也不夸张,布巾带动头发燃得极快,黎锦额头被燃烧的布条烫出一串水泡,头发给烧秃了半截。
就是整个头顶心那一截都给烧了,焦糊焦糊的,淋了水以后,头发灰和水一起流到脸上,那形象……和鬼也差不了多少了。
受黎锦波及,秋葵和姜嬷嬷也被淋湿了。因祸得福,姜嬷嬷还被浇得短暂醒了一下,大着舌头醉眼朦胧地问了一声:“发生何事?”
证明了她还活着。
姜嬷嬷没死,三人又都这副样子,兵士们自然不好再留下,都纷纷退出院外,让丫头们先给她们收拾。
黎锦被送回房洗漱换衣。好在她在酿酒,天锅里烧了一大锅水,还都热了。
拿来给她们洗澡换衣刚刚好。
秋葵都已经吓傻了,黎锦也不要她服侍,让厨娘也给她打盆水洗洗,就自己进了浴室。
进去前她都还记得自己的酒:“请务必要给天锅加上冷水,还有,灶里的火不能熄,也不能太大。”
敬业如斯,她自己都差点感动了。
洗完澡,换了衣服出来,黎锦才发现自己有多惨:头发没了,把烧焦的部分薅掉后,她整个上半截脑袋上就剩了一点发根,额前那一串泡密密麻麻的,一个个水汪汪晶晶亮,好似插了一排小灯泡。
摸一摸,q弹q弹的。
黎锦:……
起泡的地方疼得厉害,她也挺佩服自己的,这时候居然都还想这些有的没的。
捋捋头皮,她干脆找来刮刀,避开水泡整个将头发全刮掉了。
秋葵找过来的时,看到的就是满地残发,还有坐在镜子前安静发呆的小娘子。
她抖了抖,目光在她包着的头上掠过,后落在她额前那一串水泡上,默默跪倒。
黎锦在想事,见状回过神来,皱眉:“怎么了,怕被我连累,你要求去吗?”
秋葵摇头,哭倒:“是奴婢的错,才让娘娘遭遇此大罪。”
黎锦脸色缓了缓,笑道:“和你又有什么相干?起来吧。”她蔼声,问,“姜嬷嬷醒了吗?我现在能不能出去?”
秋葵说:“嬷嬷还没醒。”至于后一个问题,她没答,低头绞着手指。
意思很明显。
黎锦“哎”了一声,莫名有些想笑:这都什么事?她想过酒酿成或许会有什么不可控制的意外,却绝没想过这一种啊。
看她居然还笑得出,秋葵……唯有泪千行。
哭了一会,又自动自发给她找伤药涂上。
秋葵找出来的药最终有没效不知道,涂上去那一下倒挺舒服的,特别清凉,极大地缓解了烧伤后那种火辣辣的感觉。
黎锦乖乖任她把自己涂成了个怪物史莱克——药膏颜色是绿色的。
等她涂完,扯扯秋葵的袖角,黎锦说:“你帮我去厨房看看酒呗。”眨巴着大眼睛,“菩萨说那可是好东西,万一熄了火或者她们不给我换水就糟糕了。”
秋葵默了默,摇头:“娘娘这里,不能没人服侍。”
“哎,我刚刚也是一个人,挺好的。”
秋葵还是摇头,摇完就发呆,不理她了。
黎锦郁闷的不行,鼓着腮帮子生闷气,那些酒如果最终酿坏了,她会心疼死。
毕竟这是古代啊,物质极度匮乏的古代。
然而能怎么办呢?她出不去。
身为一个完全不了解现实状况的王妃,她一点也不想跟这些下人死磕,于是也只能坐在那里发呆。
然后她就想起卫队头领拿出来的皇帝密令,当时他是怎么说的?
黎氏但有反意,可杀。
所以原身的祖父卖旧主,投新主,换来的就是皇帝“反,可杀”的提防吗?
这么说来,那锅酒酿坏了倒也好,这种时候拿出这种古代没有的东西去敬上,指不定就触到了谁的g点,就会像今天一样,被抓起祭刀。
她这个王妃就是个空头支票,必须深苟!
至于如果晋王真的出事怎么办——大不了就是一死呗。
想通了,黎锦也就不管了,然后额头上的烧伤就变得格外难忍。
为了转移注意力,她就看书。
书是庄上内书房原本就有的存书,刻在竹简之上,字迹都有些模糊了。
黎锦之所以会翻出来,是因为它是一本游记,上面记载了一些地方的风土人情和物产。
就是竖排的文字,又没有断句,繁体字又模糊,看得黎锦十分痛苦。
现在还在尽量习惯中,以致一个地方都没看完。
一直到午饭过,姜嬷嬷醒来给黎锦请安,黎锦才放下书。
揉了揉有些胀痛的额角,她问:“嬷嬷无事了?”
姜嬷嬷面上倒是恭恭敬敬的:“劳娘娘挂心,奴婢已无事了。”
黎锦淡淡点头:“那就好。”
都已经这样了,双方就差撕破脸,黎锦不觉得自己再像以前一样扮天真有用。
再苟,原身的家世在那,她若矮身曲意讨好,他们反要百般思量她是不是有什么阴谋了。
黎锦和自己奶奶斗智斗勇二十几年,在那么个抠门又极度重男轻女的老太太手里,能顺利读完大学考了研,还偶尔帮她那一对憋屈的爸妈争取些福利,也是有点心机的。
果然,黎锦表现淡淡,甚至对厨房在酿的酒都不闻不问,姜嬷嬷倒忍不住了,问她:“娘娘的酒,不用管了吗?”
黎锦语气更淡:“让嬷嬷遭此意外,许是菩萨哄我玩的,那等能随意置人昏迷之物,不要也罢。”
姜嬷嬷:……
能被皇后派给自己心爱的儿子,姜嬷嬷不是不识货的人,可能醉酒那会有些失态,醒来她就回过味来了。
那酒,确实是好酒!
黎锦之前怎么说的?菩萨告诉她,那东西能暖身、能解乏,此外还可用于伤处,能阻伤口溃烂感染……暖身她已经亲身体验过。
姜嬷嬷年轻时受过冻,一直体寒畏冷,这种天气睡觉她都要人帮她暖脚的,可今日喝过那酒,被人淋了冷水后睡觉,醒来非但没病没痛,还不觉得冷!
如果晋王在外打仗,冬天里有此物相助是不是就不那么怕冷了?
更别提还有阻止伤口溃烂一条。
战场上,多少人小伤处置不好成了大患——晋王自己都差点因此没命哩!
心内火热的姜嬷嬷开始怀疑皇后和柳嬷嬷的推断,也许黎司徒是没原则没骨头的阴险小人,可王妃娘娘兴许不是?兴许她就是受菩萨庇佑来助晋王的?
否则,她一闺阁小姐,如何懂此酿酒奇法?
姜嬷嬷深恨,黎锦东搞西搞的时候以为她是在瞎胡闹,这会却也只能求她。
当然姜嬷嬷也很求得下去,蓦然跪伏于地。
黎锦给吓得,赶紧站起来:“嬷嬷,此为何意?”
让秋葵赶紧扶她起来。
姜嬷嬷不起,她伏在地上,诚恳道:“都是奴婢的错,是奴婢大惊小怪,扰了娘娘大事,还害娘娘受伤,奴婢真是万死难赎其罪。”
讲了一堆,最后总结陈词:“愿侍奉娘娘跟前,唯娘娘命是从,此后鞍前马后,但凭娘娘驱使。”
黎锦:……
这是投诚?
别天真了,这是皇后的眼睛,此后要时时刻刻长在她身上的节奏。
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