受柳嬷嬷影响,姜嬷嬷现在觉得黎锦就是一阴险小人。
阴险小人假说受菩萨指点要来庄上种田,其实是来毁祖宗家业的吧?
粮食呀!这么金贵的粮食!她说泡水就泡水了!
“呵,奴婢还从未见过拿粮食去沤土肥的! ”姜嬷嬷板着脸,“娘娘若要嫌粮食多,前方战士不是缺粮吗?不若把粮食也捐了吧!”
嗯,果然是这个结果。
可黎锦能捐吗?肯定不能。她也不能直说自己要酿酒,古时粮食贵重,尤其现下还是战时,拿粮食酿酒简直是遭骂!
抹抹脸,黎锦难得显出强硬的一面:“嬷嬷可能忘了,这庄子是皇后体恤,发还回来给我的,按说就是任我处置的意思。莫说有菩萨指点之法,便是没有,这庄上粮食,也不是嬷嬷说捐就能捐的。”看她脸色难看,她又缓了缓语气,“嬷嬷也暂请放宽心,不用着急,这些能不能沤肥,能不能用它让来年粮食大增,泡都泡了,不妨且看着。”
一副“反正我就在你们手心跑也跑不了”的样子,姜嬷嬷糟心死。
说到底,还是太子不是自家主子,而自家主子又被那边所忌讳至今下落不明的缘故,否则何至于要投鼠忌器若此!
姜嬷嬷气哼哼走了,走前狠狠瞪了秋葵一眼。
秋葵:……
她好难!
黎锦也颇同情地看着她,说:“你放心,我知道你难,我肯定不会乱来的。”
可才说不会乱来的人,转头就把更多粮食都泡进大桶里——老实说,秋葵昨天也以为她那么精挑细选是为了挑出来敬上,她还想着这位小娘子终于知道想法讨好上面了,还帮忙帮的特别认真。
结果……脸疼,脸是真疼。
秋葵暗暗叹气,然而她一个小丫头,又能怎么办呢?于是就发呆。
厨娘们看黎锦如此糟蹋粮食,纷纷捂脸奔走,来个眼不见为净,黎锦却是一个人也能忙得热火朝天。
将所有东西都浸泡好后,她还把自己地盘隔了出来,以示:这边是我的,别动。
厨房里弄好后,她又把庄上所有空着的房间都看了一遍,最后选了靠近厨房的一间空房,把东西都挪出来,找了干净抹布打了水在那里洗擦洗擦洗擦。
秋葵本不想帮忙的,奈何她个丫鬟,断没有主子忙她闲着的理,于是只得上前帮手。
帮了一会,忍不住问:“娘娘这是要做什么?”
可别又整幺蛾子了。
黎锦一本正经:“我就收拾个干净房间。”
干净要这么干净法?洗擦干净了还从仓库里翻出几床新的凉席——嗯,古时这个叫簟,又是一番洗擦洗擦后晾好,明显是要铺在房内的。
难不成,她想在里面睡觉?那房间离厨房近,是想守着厨房的东西?
她家小娘子这么小家子气的吗?
秋葵小阿呆都要风中凌乱了。
然而事实证明,她还是把自家小娘子想的简单了。
翌日吃过早饭,黎锦就换了她自己改良的窄袖衫,跑到厨房忙活。
高梁浸了一夜,粒粒鼓胀,昨天泡的时候,明明只有大半桶,今日却冒出尖了。
厨娘们现下看到那些粮食都还心痛着哩,厨房里一个人都没有,想现找个帮手都找不到。
黎锦就厚着脸皮和秋葵说:“你帮我,到时候分你钱。”
秋葵真想呵呵她一脸,月钱都没有,哪来的钱给她分哟。
小眉头皱起来:“娘娘这些做出来,是打算卖给庄上的人?”
黎锦含含糊糊:“啊?嗯。差不多。”
秋葵就再次叹气:“卖不掉的娘娘,”秋葵到底小时也是出自贫寒家庭,很懂,“他们连锄头烂了都没钱修,又怎有钱买肥?”自己拉就行了,买什么买,“且娘娘,卖这个,于名声也不好哩。”
就没听说哪家娘子卖土肥的,丢人不?!
黎锦咳了一声:“那粮食增产,分你粮。”
秋葵更无奈了:“娘娘,菩萨让你来效仿农神,难不成,种的粮食就是为了让娘娘独富?”
别做美梦了,粮食便是大有增产,增产的粮也不是自己的啦。
在秋葵眼里,黎锦被“点醒”后都惊呆了,好一会才强作镇定地说:“那也没事,皇后总会给我留点口粮,我分你。”
总之,干活,得给工钱。
秋葵就不说话了。
说来,黎锦这些活对干老了粗活的人来说,也不算太辛苦,主要就是繁琐。
高梁泡后还得一筛一筛地洗,这时又没自来水,还得自己从井里打水出来慢慢洗、晾。
洗好后往大锅里煮水,煮得木甑来气了,再把高梁放进去蒸。
放高梁也有窍门,不能不平,也不能压紧,不然的话,会影响高梁平均受热,进而影响出酒的品质和质量。
高梁米放进去后将木甑四周封严实,大火蒸煮得木甑上冒气后改小火慢煮,一直要守着锅和火,所以也就要一直不能离人。
黎锦带着秋葵在厨房里忙了一日,才把所有的高梁都蒸熟。
姜嬷嬷都不稀得去看她了,两个烟熏火燎的家伙,有什么好看的?只是响午的时候,把厨娘一叫过去:“娘娘在干什么呢?厨房里折腾一天了。”
厨娘一十分有话讲:“嬷嬷,娘娘在蒸高梁,蒸到现在还没蒸完……你知道她把蒸好的高粱放哪去了吗?就西厢那有个房间,她收拾出来,全把它们倒那里头去了,说是要晾凉。哎呦,用粮食种粮食,我还是第一次看到的。”
在她们娘娘这,第一次看到很稀奇吗?姜嬷嬷活这么大,也是第一次看到给自己丈夫下春/药的正妻呢!
有此比照,黎锦再做什么好像都不是太稀奇。
“让她去。”反正暂时还搞不清她,或者说她身后的人要干什么,只能以静制动。
姜嬷嬷发了话,只要不是接着糟蹋粮食,黎锦接下来的活就做的特别顺。
高梁晾得差不多时,黎锦盼星星盼月亮的大瓷缸终于送到了。
缸子洗净后,将晾好的高梁按比例拌上先前制作的辣蓼草曲,放到缸里密封发酵。
发酵的好,约摸二十天就能出酒,当然,若想酒好,也可以发酵更久,只黎锦是等不了太长时间,便是她能……姜嬷嬷也不能。
这二十天,黎锦也没闲着,整日仍去田里,把各处的田土都踩了个遍,除此之外,她还上山里转悠了一圈,摘了许多野花晒干,还挖了好些不管是秋葵还是姜嬷嬷等都认为是杂草的杂草回来。
那些杂草,有的她晒干磨了粉,有的就种在庄子上,浇水看顾,勤快的很。
她还去了村里,对村里什么都感兴趣,人家一个舂米的石臼都能看半天。
二十天后,姜嬷嬷都要没耐心了,庄头又让人送了一批做工精致但在姜嬷嬷眼里仍旧上不了什么台面的大瓮小瓮过来,黎锦才又去动她那批发酵中的高梁。
姜嬷嬷这回特意凑过去。
盖子一掀开,一股浓郁的酒味扑鼻而来。
姜嬷嬷:……
什么沤土肥,这其实是在酿酒吧?
而且还是酿失败的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