浓雾渐散,光辉灿烂的朝阳姗姗地爬出了沉睡了许久的地底。用无尽的金光洗荡着一切黑暗。
重新恢复原貌的魂天歌"缓缓"在空中掠过,穿过云层,与飞鸟相接。
顺着来时的江面一路而去,拐了个弯,进入了另外一条支流的流域。
这并不是他第一次游荡东土大陆。作为一名成名已久的凝婴修士,他在三百多年前曾经造访过此。
那一次的游历,他发现了一处极其隐秘的魂冢。本想着突破到后期之后在此地闭关,可惜……
每当念及至此,心里都是不由地一叹。
一路所见,与燕国境内的繁荣和平大相径庭。废弃的田庄,残毁的建筑所处可见。尸骨露于野,禽兽竞相食的惨剧也比比皆是。
顺着河流漂下的,除了难民求生用的各类筏子,还有那些被置于大盆里的孩子。
魂天歌毫不在意,或者是司空见惯。战争,无论是何方,都要承担死伤。如果不是深陷其中,就不要多管闲事。
救百人为圣,救万人为贼,这个道理适用于任何势力间的对决。修为再强又如何,天地法则,非至高者无法撼动。
穿梭中,那些似曾相识的军士衣袍充分说明了入侵者的身份。他们在这个名叫梁国的土地上大肆征伐,摧毁抵抗,恢复统治,制造混乱,又极力维持稳定。
魂天歌也没有去管他们,因为这些事物,难言对错。凡事没有绝对,修士之间的道理比起凡人也别无二致。
到得一处小丘的上空时,魂天歌的神念刹那捕捉到了一丝不寻常的气息。
这绝不是新增的事物,即使上一次没能注意到这里,可这源源不绝,苍老腐朽的气息不可能是短短百多年可以凝聚。
收声匿息,缓缓落在一处无名山头之巅,将神识缓缓沉入大地的深处,去感知,去寻觅。
时间一分一秒地离去,即使是神魂强大如他,也不能达到这不知深浅的终点。
"师弟,借我一臂之力!"
一声沉喝,神念顿时强大了约莫四成。原本陷于原点的神念得以再次冲向远方。
噔!
神念蓦然受阻于一道由阵法形成的大幕面前。
魂天歌不禁一喜,试着加大力量,却依旧难以逾越。
眼神一冷,面色一沉,魂天歌一声大喝,气势一拔而至巅峰。全身的神念都于一刻倾泻而出,对着顶端的一处渗透压缩。
阵法依旧顽强,哪怕承受着一名凝婴中期,达到六阶巅峰的修士的全力施威也不曾破裂。只是因为种种原因,再也无法遮蔽内中的虚实。
与周围岩石契合到毫无分别的世界里,一个巨大的洞穴渐渐浮现。
有山,有水,有城,有村,哪怕是铺路用的石条也一样清晰可见。但是这里,唯独没有生机。花草树木的灰烬,鸟兽人鱼的残骨,一片灰白,显然已经灭亡了不知道多久。
一团团因为拘束而无法脱身的幽鬼在这漫长的岁月里也逐渐消亡,在一处处角落留下灵魂的印记。这些对于一名魂修士而言也是一览无余。
见到如此遗迹,魂天歌倒是开始迟疑。
"师弟,历时如此之久,还能够与你我神念不相伯仲的阵法,想必也是从上古传下,极有可能是自天洲陨落的残骸一角,你是怎么看的?"
在魂天歌的神海当中,一个黯淡无光的婴体慢慢睁眼,显得是无比疲惫。
透过那弥天的浓雾,一道道讯息穿越到另外一头,钻进了一个明显精神的多的婴体之内。
"既然如此,不如一试。能在元婴之境对此等阵法有所感应的唯有你我。此地,说不定会有什么意外收获。"
虚弱的婴体再次传出一道肯定的讯息,就重新陷入了沉睡。
魂天歌振奋精神,手指在须弥戒上轻轻一阵抚摸,一个酷似小孩玩具的小旗子就在手里出现。
迎着风,小旗子在脱手之后迅速壮大。仅仅巴掌大的旗面演变成了遮天巨幕,小指粗的旗杆也堪比擎天之柱。
一阵飘荡,就能掀起狂风,一次起伏,就能吞噬光辉。
轰,轰,轰隆隆!
天地之间,异象顿生。光芒万丈的阳光消散一空,取而代之的则是极致的黑暗。凡人见之,必以为是暴雨将至,修士见之,只会想末日降临。
一根浑身莹白的指甲慢悠悠地从一面探出,一根,又一根,无穷无尽。犹如玉山,接天连地,四野如一,无边无际。
完全露出,这片天地站立着的,是一只相当于元婴三阶初期巅峰的佥鬼。此种鬼物的特征,除了巨大的身形,就是以数千计数的长臂,以及附于其上的指甲。
每一根的强度,都是相同相似。全力出手,哪怕是几个赫赫有名的大宗所布下的护宗大阵,也不过是相当纸糊。
这种地府的鬼物是魂胥子,也就是魂天歌口中师弟的修奴。得到允许,魂天歌也得以用上这一恐怖的存在。
"嗷!"
佥鬼一声夺人心魄的厉吼,仿佛要撕裂苍穹。凝实的头颅俯瞰大地,身上燃起了森白的火焰,一支支银白透亮的利爪不留余力地探向了无底的深渊。
不同于魂天歌的艰难,泥土岩石在佥鬼面前恍若无物。指甲撞击护罩,速度好似雨打芭蕉,声势却更甚五雷轰顶。
或许是因为身为鬼物,佥鬼的攻击完全没有收敛的意味。全力一击,数以万计的来自元婴三阶修士的全力一击,哪怕是这种强度的大阵也只能在无尽的哀鸣里四散崩裂。
魂天歌手指一挥,大纛就把自伤至重创的佥鬼收归其中。
伴随着大阵的破裂,上方的岩层也开始轻轻颤动。只是得益于长久的维持,不曾有大块的掉落。
拿出一面小盘,魂天歌的周身迅速弥漫起了土黄色的光晕。整个人从脚底开始下陷,很快就没了影踪。
地面上,万物如旧。只是一些不甚粗壮的树木不幸毁于方才的连番招式的余波里。
魂天歌在地底不断穿梭,绕过一些矿物和坚石,整个人几乎缩成了一团。
只有到了这种特定场合,他才会多多少少羡慕起一般的五行修士。现在下遁的速度,不知道比之结丹后期大圆满的修士有何高低,但肯定是不如元婴的。
要是修为相同,他们的速度能有现在的足足七八十倍有余,也不必借助外物。
度过了不知多久,魂天歌只觉得自己从下遁开始变成了极速的下坠。收起法器,灵力一荡,身形就在这片空间的上方稳住。
这是一座死去的城市。
这是一个上古的遗迹。
这是一块上界的角落。
"这是,独属于我的,宝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