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起了雾,天色越发朦胧起来,目之所及,一片茫茫,烟雾缭绕,又恍若置身仙境一般。
许成瑜起得很早,天刚刚擦亮时,她就叫了绿珠和云珠伺候她梳洗起身。
许松山和许泰之是今日归家的,许成瑜算着她父兄平素到庄子去的习惯,都是一大早这个时辰就回来,也不耽搁这一天的事情。
她不知道梁氏经过昨天一遭,会不会收敛,但她怕梁氏不会,还要节外生枝,教唆了她三哥到她父兄跟前去胡说八道,便只能早起一些,等在她父兄归家的角门上,好赶着头一个见到她爹和大哥。
昨儿夜里她没睡好,眼下等在角门的门房里,还有些睡眼惺忪。
她揉了揉眼眶,身后云珠替她捏着肩:“我原说打发人在角门上等着,老爷和大哥儿回来,紧着告诉姑娘一声便是了,或是我们等在这里,见了大哥儿,请哥儿到湛露去,姑娘非说不成,要自己等,昨儿又没睡好,我瞧敷了这许多粉,眼下的乌青还是没遮住。”
许成瑜闷声说没事,她那个三婶的行事做派,她实在是不敢恭维,就是在家里等,也是坐立不安,心事重重,还不如在这儿等呢。
主仆两个正说话的工夫,绿珠低声叫姑娘,指尖儿朝外。
许成瑜顺势看过去,隔着雾气,那正是她爹同她大哥一前一后进了门来。
她忙站起身,三五步出了门,稳稳当当的,在角门上,把人给拦下了。
庄子上的事情或许不大顺利,许松山进门的时候面色不佳,连跟在他身后进来的许泰之,面上也是愁云惨淡的。
可这会儿乍然见了爱女,眼底的阴霾竟立时消散了去。
许松山去揉她的头,疲倦褪去大半,眼角眉梢弯弯:“天色这么早,你怎么在这里等着呢?”
许成瑜不是没看见她爹带着一身疲倦回府,只是要到萧闵行府上去拜谢这件事,是不好再耽搁了的,便是前半天不提,后半天也还是要开口的。
是以她犹豫了须臾而已,还是开了口,柔着一把嗓音,把昨日发生的事情,大概其的说了一通,只是和软了很多,也不想叫她父兄刚一回家,再添了一肚子的火气。
等到说完了,她去打量她爹的脸色,果然难看到了极点,便欸了两声,小手去挽她爹的胳膊:“事情既过去了,我也并无大碍,爹也不要为这个生气了吧?我一大早来等着,是想着,爹和大哥既回来了,也该备下谢礼,带着我到小公爷府上去好好谢过,至于旁的……实在是我怕底下的丫头不懂事,说错了话,叫爹和大哥以为是我轻狂,或是七娘孟浪,才惹祸上身,只好巴巴的等在这儿,自己来回话了。”
许松山本来想问什么的,可话到嘴边,全都成了关切,拉着她看了好半天:“你果真没有受伤吗?”
她说是:“只是难免受到些惊吓,但都不妨事儿。”
许泰之黑着脸跨步上前来,盯着她看了会儿,把她眼底的乌青纳入眼中:“只怕不是一些惊吓,昨儿没睡好吧?看看你眼底的乌青。”
他说着,才扭脸儿去看他爹:“不然还是等天大亮了,先去一趟小公爷府上?”
许成瑜心念一动,立时明白过来。
爹和大哥从庄子上回来,应该是有其他安排的,本来今天回了家,交代一番,恐怕还要出门,或是到铺子上去办什么事。
只是眼下听说了这样的事情,少不得要以她为重,全了礼数最要紧。
她有些纠结,想问又不敢多问,正犹豫着,听见她爹问她:“小公爷是路过遇上,才救了你们吗?”
许成瑜心下咯噔一声。
看来她爹真不是那样好糊弄的。
她至今没想明白,萧闵行为什么会派他身边的侍卫跟着她,好奇?多管闲事?
但不管怎么说,人家总归是救了她,也替她解了围,且又不曾为难她们姐妹,连她说要自己处置,他也眉头都没有皱一下,再没有插手过问。
她本来是有心遮掩过去,匆匆三两言带过了,就当是他正好也从白云居出来,路过时瞧见了,顺手救了她。
可她说的太含蓄了,反倒引的她爹追问起来……
许成瑜一时也没想好怎么扯这个谎,况且事先也没跟萧闵行商量过,真扯了谎,再叫萧闵行给她捅破了,于她也没有什么好处。
而且这件事情……
横竖不是她主动去招惹的萧闵行。
于是许成瑜把心一横,摇头说不是:“我看那个光景,小公爷是专门派了他身边的侍卫们跟着我们的。”
许松山眉心一动:“你就没问问为什么派人跟着你们?”
她略想了想:“小秦掌柜手上那只双耳瓶,的确很少见,也难得,要不是四年前二哥从外头得了一只差不多的,又与我细细的讲过,我也是看不出个好坏来的。听说小公爷平素是最好收藏这些古玩珍宝的?大约是觉得我侃侃而谈,说的头头是道,才肯高看两眼吧,且孙掌柜那个人……”
提起姓孙的,许成瑜也头疼的很:“大哥说过,孙掌柜是个小心眼儿,不肯容忍的人,小公爷应该是知道,就防着他下黑手,完全是一番好意,才派了人跟着我,想暗中护送我跟七娘回家来,要不是孙掌柜真派了人下黑手,我们应该见不到小公爷府的侍卫。”
萧闵行是个做事儿随心的,万事都只凭他高兴或不高兴,从没有应该或不应该。
许松山深以为此事他办得很不应该,尽管他的好心,救了许成瑜,但传出去给人知道了,未必是什么好事。
不过只要不是他们家的孩子主动去招惹了萧闵行,那就也不妨事。
许松山松了口气,又反手拍她手背:“我知道了,这些事情我会处理,你就不要操心了,回去换身衣裳,好好吃个饭,再歇一歇,等天再亮一些,我带你到小公爷府上去谢他恩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