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平淡淡的话语,明明很温柔。可是李儒迎着董魁的双眼,却偏偏感觉到了无边的阴冷和胆寒。
风雪中,长长吐了一口气!
李儒沉默了许久,最终,他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开口说道:“我想听一听。”
董魁笑了,开口说道:“两件事,第一,别人怎么找都找不到的匠作营,在我手里,我爹给我的,去年给的。第二,明年年底之前,董家四大矿产,除了金矿以外,盐山矿的四成利润,也将会被我收入囊中。”
一句话,李儒愣了,也彻底沉默了。
许久的沉默,唯有风雪在飘。
李儒在心中暗自思索道:这就开始交接钱袋子了吗?董卓才刚刚四十岁出头啊,是不是早了点?给了钱袋子,兵权还会远吗?等到那些二代真正成长起来,一手钱袋,一手兵权,谁还能撼动董魁的地位?到了那时,所有人都是董魁砧板上的肉,想怎么剁,就怎么剁!
大雪凉亭当中,在说完这句话后,董魁背靠座椅,叹了口气说道:“姐夫,劳驾您帮个忙,我想跟我姐聊聊。”
听完这话,李儒起身离去。
在走到半路之时,他回头看了眼董魁。只见董魁除了眉眼以外,跟董卓一点都不像。
董家的男人,都是身高体阔壮如熊,膀大腰圆,两臂近乎是与双腿一般粗细。
董家老二董卓是如此,董家老三董旻是如此。就连今年年满二十一,身体开始定型的董璜,也是如此。
然而再看董魁,却只见董魁身形单薄,肤白如玉,剑眉凤目,双眼黑眸犹若星辰。唇红齿白,鼻若悬胆。很是俊秀,很是丰神如玉。
这般样子,董魁与他大姐董宣,足有六七分相似!
看了眼凉亭中的董魁,李儒心道:果然啊,亲儿子终究还是亲儿子。侄子再好,终究不是最嫡系的血缘。
李儒去找自家媳妇,在看见董宣时,李儒又是心道:像,真像,六七分的相似,只有那眉眼是继承了董卓的凶戾与霸道。太像了,若是那董魁穿上女装,梳妆打扮,涂上胭脂,想来也会是一位姿色不俗的美人。
没过多久,大姐董宣来到了凉亭。
凉亭桌上有瓜果,大姐没有客气,而是坦然自若的坐下来吃喝。
这同父同母的姐弟俩,关系并不太好!
此刻,董魁给大姐剥好了水果递过去,开口说道:“你知道的,堂哥小时候总欺负我。他带我去学游泳,他把我踢下河,他说只有在危机时刻才能学的快。那天,我是沉到河底,抱着块石头,自己从水里爬上岸。”
“可你学会了游泳,你现在能够徒手下河捕鱼,水性很好。”大姐董宣微微一笑,一边吃着水果,一边如此回应。
董魁深吸气息,继续说道:“他带我上山采药,是我命不该绝,虽然摔的很疼,却是在万幸中抓住了石缝,这才没能掉下去。我知道你看见了,因为我看见了你,我也知道那条藤蔓是被人用刀砍断的。那一天,你穿着粉色的衣服,远远的,躲在树后。我看见了,那天你很漂亮。就因为我看见你会为我哭,这件事,我谁都没说。”
听见此话,大姐董宣身躯一颤。
随后,她低下头,装作无事,继续吃着瓜果。
董魁还在说这话,他说:“他带我捉蛇,他知道我最怕蛇,那蛇有毒,我被蛇咬了。你知道吗,当时我已经做好了等死的准备。是你,是我的亲姐姐哭着用嘴去吸蛇毒。那条蛇的毒性很烈啊,到现在都是余毒未消,除不尽。多少年了?四五年了吧,如今毒浸五脏,寒入骨髓。每逢天气变冷,我都会体寒如冰。我应该感谢他,谢谢他让我变的极为耐热,每逢到了夏季炎炎,我总是最舒服的哪一个。”
“说这些做什么?卖可怜吗?”大姐董宣抬起头,望着董魁。
董魁则是迎着大姐的目光,说道:“我就想知道,为什么?你是我同父同母的亲姐姐啊,我是你亲弟弟。”
听见此话,大姐董宣则是怒了,带着怒气娇喝道:“够了,他也是我同爷同奶的亲哥哥。为什么所有的好东西,都是你的?给他一点,很过分吗?你问我为什么,我告诉你,这个理由,够了吗?”
话音落地,董魁扭过头,深吸气息,扭过头看着风雪,还是问着那句话:“为什么?我想听句实话。”
“那年我三岁半,我永远都忘不了你是怎么出生的。那天晚上,我没了娘。我趴在窗口,我只记得我娘死的很惨,我记得鲜血流了满床,我记得我娘到死的时候,都是看着自己的肚子,她都没有扭头看我一眼。”
话语至此,大姐董宣在风雪中哭泣,她哭诉道:“凭什么所有的好东西,都是你的?凭什么你一出生,我就要没了娘?你知道吗,你那晚的哭声,让我害怕。你满身都是血,你在哭,我总觉得那是魔鬼在狞笑。凭什么小时候,爹爹和奶奶都袒护你?凭什么我们就要让着你?他们总说你最小,当哥哥的,当姐姐的就应该让着你。可是后来我发现,他们都在说谎。后来继母给爹爹生了个女儿,你不是家里最小的,可你却还是最受宠的。”
听见此话,董魁闭上双眼,在这风雪中,说了一句:“对不起。”
大姐董宣却是大声哭泣,抓住董魁的肩膀,哭着说道:“我恨你,恨你所有的一切。恨你的假惺惺,恨你的装腔作势,恨你的虚伪。只有大哥对我好,我不想有你这样的弟弟。每回有了好东西,总是给你最多。我和大哥,加在一块都不到你的一半。大哥对我好,他会把他的一半分给我。而你呢?你只会拿出少少的一点点,施舍给我,就一点点,一点点而已。”
听完这话,董魁哈哈大笑,咬着嘴唇,直勾勾的望向大姐,开口说道:“那你知不知道,每回董璜都会单独抢走我的东西。我每一回都会挨揍,每一回在挨揍时,都会抓住一点点死不撒手。你知不知道,你所谓的一点点,已经是我所剩的全部?姐,你能不能告诉我,有多少,才不是一点点?”
话语说完,大姐董宣愣住了,沉默了!
董魁在苦笑中,从座椅上起身,说道:“乏了,累了,也倦了。大过年的,不说了。奶奶和父亲,还等着你们一家给他拜年呢,好自为之吧。”
董魁走向漫天风雪,渐行渐远。
凉亭中,大姐看着董魁离去。她愣了好久,直到身影消失之后,她才想起来去追。
风雪太大,路很滑。
没跑几步,大姐董宣栽倒在地上,她哭泣着,喊着:“我不知道,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