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老头有些无奈的看着犹如牛饮一般的陈祭,一双浑浊的眸子满含笑意,片刻之后却有佯装嗔怒,狠狠地用那双枯瘦的手掌拍了陈祭的后脑勺一下。
“适可而止,给老夫留些,瞧你这般没出息的样子。”
陈祭又猛的灌了一大口,随即满脸堆笑的一手抵还酒壶,一手意犹未尽的擦拭着嘴角
“不知为道为什么,同样是黄老儿那里打来的酒,可是从秦爷的酒壶中却能品出许多滋味,并且喝进肚中更是舒坦无比,真是让人留恋。”
“如果老夫告诉你这些酒水是中掺杂了一些停尸房内收集的阴死之气,还混合了数种尸油滋养的勾魂草的汁水,不知道你小子还敢不敢再喝老夫这特制的阴鬼酒。”
秦老头心中暗笑却也不曾道出其中的秘诀。
几口酒水下肚之后,陈祭又央求着秦老头讲些惊心动魄的武林传说,可就在此时,秦老头猛然一手勒住了驴子的缰绳,一手抓起了放在棺材旁的腰刀轻轻的做了一个“安静”的手势。
“老把戏了,别骗我了,就这荒郊野外的,难不成有人来抢尸体吗?”
陈祭似乎有些不买老家伙的帐,十分无趣的回应一句。
然而此时的秦老头却是一脸严肃的打量着四周,漆黑的夜色中,随后又轻轻的闭上了双眼,片刻之后秦老头微微一笑说道
“陈祭啊!你小子不是一直追问我跟王捕头什么关系吗?我想今夜你有可能会得到答案了。”
“切,接着装,你以为我会信你?你充其量只是王捕头的远房穷亲戚,难不成你打算告诉我你是王捕头的师傅?瞧你抓刀的样式还是蛮吓人的?”
陈祭歪了歪头仍旧一脸不屑的表情
“王满仓那个傻大个,他倒是想拜我为师,只可惜资质太差,都已年过三旬之人,却不过区区一个中级武师,这辈子没什么希望得到老夫的指点了。”
秦老头伸了个懒腰仿佛自言自语的说道
“不会吧?中级武师?我不信!王捕头的刀法我是见过的,那可是我们清光县里最为风光的刀客。一套猛虎刀法用的出神入化。曾经……”
陈祭颇有几分羡慕的陈述着关于偶像王捕头的传说
“我曾经给你说过的天罗武者等级划分可还记得?”
秦老头并不辩解,只是低声的问道
“当然记得,四百年前天罗王朝将练武之人按等级分为武士、武师、大武师、武魂、武尉、武侯、武王、武尊、武圣、武帝十等,而且每一等级又分为高中低三级……”
陈祭脱口而出说道
“马马虎虎,还不算傻。”
对于陈祭的表述秦老头并未表露出太多的赞许,依旧低头轻轻抚摸着手中的刀
“若如你所说王捕头这般威猛之人只是一介区区中级武师,那么再高些还是人吗?岂不是可以飞天遁地无所不能?”
陈祭颇有些纠缠不休的阵势。
“唉!说了让你禁声,却没想到你反而越来越聒噪,真是不该给你酒喝,这酒品着实让老夫鄙夷。”
陈祭见秦五羊似乎不太想理会自己了,心情略有些失落。对于武道的事情他心里充满好奇,可是由于身份属于贱民,没有办法进入正规的学府或宗门。
如果是想拜那些县里有名的武师,又要准备一份丰厚的拜师礼。对于陈祭这样的家境是绝对承担不起的,因此这么多年来,他就一直没有跟父亲提过想要练武的事情。
只不过在前段日子,当他得知自己的好友,同样出身贫贱的郭百川也已经正式成为一名武士后,心中颇有些不是滋味。
尤其在这一年多的时间里,秦五羊每每给陈祭讲起那些惊心动魄的武林传说,他都会感觉到心潮澎湃。
“你有梦想吗?”恰在这个时候,秦五羊轻声的问了一句。
“当然有啊,我这辈子最大的梦想就是做到送棺队的头目,那样我就不用四处奔波,而且俸禄还要翻上一倍。这样我就可以攒钱盖上一座大房子,还可以……”
陈祭还没说完,秦五羊只是冷笑一声打断了他
“你这孩子真是不实在,少跟老头子说这些场面话。”
“我……”
陈祭刚想解释一下,一声凄厉的野兽鸣叫之声划破沉重的夜色,仿佛平静的湖面被一滴细小的水滴荡动起粼粼的波纹,将这番悠然惬意的平静彻底打破。
“不会这么倒霉吧?难道是遇到夜狼群了?”
身为棺差的陈祭最头疼的莫过于这种只有夜晚出没,而且极其喜欢死尸的野兽。好在这种畜生流动性较大,一年到头也不会遇到几次。
就在陈祭一脸惊恐的瞪大了眼睛望向四周时,他身边的秦五羊却是一跃而起,老家伙手中紧握的刀悄无声息的退掉了刀鞘。
只可惜那并不是一把雪亮的宝刀,甚至在接到此刀之处,上面已经是锈迹斑斑。此刻并没有轻灵的刀鸣,也没有宛如闪电一般的刀光,只有一个无声无息的枯瘦身影飘落至两丈开外。
“老爷子快回来,这趟差事不做了,赶快跟我一起逃命。”
陈祭看着孤身一人冲向夜色中的秦老头,焦急万分的大声疾呼。
可是老爷子似乎并没有丝毫想要逃跑的意思,反而一人一刀犹如暗夜的幽灵一般飘入了狼群之中。
陈祭急急的拉紧缰绳,制住了四蹄飞扬乱了方寸的小毛驴。他的手略显颤抖的摸向棺材旁横躺着的衙役佩刀上。
借着灯笼微弱的灯光,陈祭十分紧张的望着那个已被夜狼群团团围住的秦五羊。
他的心中飞速的天人交战,衡量着去与留、利与弊,然而就在此刻他忽然对于原本已经十分熟悉了的老头子,产生了一种捉摸不定的神秘感。
“拿酒来”
此时的秦五羊单手持刀与众狼面面相觑,颇有几分豪气干云的沉声低呵。
“这是什么意思?视死如归吗?”
陈祭心中一边咒骂着老家伙的不知好歹,一边对于他奋不顾身的举动充满了深深的敬重,随手摸索着慌乱间不知仍在何处的酒壶。
幸亏整个驴车空间不大,加上棺材占据的空间,能够放酒壶的空间很容易就被摸到了。
“秦爷接住”
陈祭慌忙大喊一声将酒壶远远抛向秦五羊。
就在酒壶即将落在老爷子身上时,一只夜狼十分矫健的凌空扑射而来,似乎是瞅准了秦五羊分神想要接住酒壶的一瞬间,恰到好处的发动了伶俐的攻势。
“来得好!”
秦五羊低沉的呼喊一声,整个人猛然而动,在陈祭看来,此时的老爷子并不像一名潇洒飘逸的侠客,反而更像是狂风中飘零的残叶一般。
面对着犹如漫天狂沙一般扑杀而来的夜魔狼,随时有可能会被风沙席卷吞噬。
然而就是这么一片随风飘零不知何时会被狂风撕碎的枯叶,却总是会恰到好处的躲开夜狼的攻击。
在狭小的空间里犹如一尾鲜活灵动的游鱼一般,晃动着瘦小且诡异的身形,坦然自若的与众狼游玩嬉戏着,丝毫没有慌乱的感觉。
尤其当陈祭仿佛听到了尖锐刺耳的恶鬼苦笑之声时,他就已经十分惊讶了,当他再次看到那柄破旧的衙刀之上竟然迸射出了一阵阵幽蓝色的鬼火
看到这一幕的陈祭仿若被雷霆击中一般,在他的脑海中闪电间回思着王捕头的刀法。
王捕头的刀法虽然刚劲勇猛,可是比起眼前秦老头展露的这一手,就仿佛显得粗陋无比,纵然陈祭再是迟钝此时也忍不住疾呼一声
“我靠!原来老家伙是个深藏不露的高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