期末即将结束的某一天,王一鸣突然向她表示了关心。
王一鸣是子欣相熟不多的男生之一,子欣对他印象深刻除了因为他是她社团的社长之外,更因为他的眉眼和姜白路有三分相似。
这位高贵英俊的学长并非自己的追求者,因此,当他认真地询问自己是不是遇到了什么麻烦,作为朋友,需不要提供帮助的时候,子欣感到很意外。
现在想想,自己其实经常能够碰见他,有时是在食堂,有时是在图书馆,有时是在教室,有时他还会在排练结束的时候顺路送自己回宿舍,原来自己已经和他成为了朋友,她感到有些陌生,有些新奇。
“没什么,可能最近太累了。”
“社员们都说你消瘦了好多,你应当好好休息,身体可是演员的重要保障。”
“嗯,我知道了,谢谢学长的关心。”
他似乎不经意地问道“对了,你看群消息了吗?今天晚上戏剧社有聚餐,你能够参加吗?”
“我晚上应该没什么事,可以参加的。”
“太好了,你知道xx餐厅吗?”
“我好像不太清楚,能不能麻烦您把地址发我一下?”
“要不,我来找你,咱们一块儿过去吧。”
“这不用麻烦你了,到时我和依云一起过去就行。”
“不会,依云知道路吗?反正顺路,正好到时我和你们一起过去!”
子欣有些疑惑,男生宿舍和女生宿舍一个在东面一个在西面,距离正南面的大门不知道是如何顺路的,也许是学长有事从别的地方过来吧。
想想依云似乎也不知道餐厅在哪里,两个路痴在一起找地方实在麻烦的很,她便不再推辞,
“那么,就麻烦你了,谢谢!”
王一鸣今天的心情非常好。他从没有追求过女生,虽然在戏里演过不少爱情戏,但若真把戏中情节带入现实生活中,他觉得会非常尴尬和难为情。
近半年来,他试探过子欣几次,也制造过几回偶遇的机会,但是子欣全都无动于衷,他正感挫折懊恼之际,子欣却似乎出了状况。
她似乎陷入了什么麻烦,总是愁眉不展,虽然这更添加了她的美感,但这种美只会让爱她的人更觉心疼怜惜。
也许,这对自己而言是个机会,虽然这样说难免让人觉得他有些卑鄙,但是,这全是出于他渴望呵护她的心情。于是,从来不屑交际应酬的他借着剧团的名义举办了一次聚会,希望能够通过聚会驱散她的愁云,拉近彼此的距离。
他忐忑不安地向她提出了邀请,又提出和她一起前往的建议,她全都同意了。
她的不拒绝对他而言,当真是一个美好的开始,是历史上的一次巨大的进步,他陷入对他和她未来美好发展的想象之中。
依云在社团存在感很低,她虽然加入了戏剧社,但是社团以表演为主,对戏剧的创作并不很看重,因此依云很少参加社团活动,和社团的人算不上熟稔,本来是不大想一起去的,
“听说一鸣学长自从担任社长以来,从来没主动组织过聚会,即使别人组织他也不一定会参加,今天却主动邀请你同去,我恐怕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吧!我就不参合了。”
子欣翻了一个白眼,“社团聚会也有这么多内心戏,真不愧想当作家的人。咱们一起去玩玩呗,而且入社以来第一次聚会,不去总归是不好。不过要是你不去的话,我也不想去了。”
子欣好说歹说终于说服了依云,准时在宿舍楼下等王一鸣,三个人一起来到聚餐地点。
拥有共同理想和兴趣的年轻人聚在一起,气氛十分活跃,大家兴致勃勃地讨论着新的电影,电视剧,刚出道或是大红大紫的演员梦、明星等话题。子欣觉得自己一点儿也插不上话,她也不怎么想加入,就乐得坐在旁边,和依云一起听着大家的交谈,两个人偶尔谈论着别的什么话题,并不觉得孤单。
这时李念,戏剧社的副社长,不知有意无意,在不知不觉间把话题带入了另一个方向,那是一个关于永恒的话题,社员们在她的引导下,讨论的气氛非常热烈。
正当社员们就一个问题争论不休的时候,李念忽然转过头,对着王一鸣的方向,“一鸣,关于这个问题你是如何看待的呢?”
王一鸣此刻的全部精神正集中在子欣身上,忽然听到有人叫自己的名字,他茫然的抬起头,幸好早就练就了一心二用的本领,他很快回忆出刚刚社员们讨论了什么,恐怕李念怕他总不加入话题有些无聊,有意将自己引入话题。
不愿辜负她的好意,略微思考了一会,他说道,“我是不信永恒的存在的,如果说非要我相信永恒的话,我只相信,世上,惟有孤独有恒。”
依云很诧异,“子欣,没想到一鸣学长竟会有这样的想法呢,以前总觉得他是一个很能适应这繁华灿烂的花花世界,从不会感到孤独的人呢!”
依云的话并没有传入子欣的耳朵,王一鸣的话刚说完的时候,她就觉得犹如一声炸雷在头顶响起,其他的便再也听不见了。
看见子欣发怔的样子,依云有些诧异,“子欣,你听到我说的话了吗?”
“没什么,你刚刚说什么?”
“我说……”依云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又问她,“你怎么了,没事吧?”
“没,我再想学长的话,就像你说的,我也没想到学长竟然也会……姜叔叔曾经也说过类似的话。”
“姜老师是怎么说的?”
“我记不起原话了,生命中所有的灿烂都是现在,那些我们所经历的一切也都属于转瞬而逝的现在,所有的一切最终都会消亡,世人所留下的唯有孤独而已,因此人存在的世上唯有孤独永恒。”
“《百年孤独》!”
“对啊,那是姜叔叔最喜欢的书。”
“哎,老实说,姜老师说这话我完全可以想象得多,你不觉得姜老师带给人的感觉就像是无尽的孤独吗?我甚至不怀疑他将来也会去做那劳什子的小金鱼。只是,我没有想到一鸣学长竟然也会这么说,莫非,这就像那句歌词里说的,无敌是多么寂寞?”
子欣没有回答她的话,她的思绪已经飘到了很远的地方:当时姜叔叔是在和爸爸聊天的时候提起这个观点的,爸爸当时极不赞同,爸爸觉得人的功名、成就甚至后代都会留存在世界上,所谓的永恒的孤独是永远不存在的。两个人争辩了很久,她当时岁数不大,正是懵懵懂懂的年纪,也觉得很不明白,现在,当这个想法被重新提出的时候,她竟觉得自己有些明白了姜叔叔的想法。
她眼神迷离的望着王一鸣,仿佛透过他看见了那个熟悉的身影,依云叹了口气,每当子欣流露出这种表情的时候,她就知道她又在想着那个人了,爱情也许是一个魔咒,它能够使一个人痴狂、疯癫,并且,这个人会因为它的存在而更加孤独。此刻,她多么希望自己的手中有一只笔,帮助忠实的记录下爱情真正的样子。
同学反驳的话激起了王一鸣的谈兴,在激烈的辩论中,他习惯性地望向她,她的目光正停留在自己身上,心神却似乎飘向了别的什么地方,她在看我吗?还是说,她透过我正在想着什么,或者,是谁?他想问问她,却又不敢,这成为整晚萦绕在他心头无解的问题。
第二天排练休息的间隙,难得闲聊的子欣,忽然问一鸣,
“学长,你看过《百年孤独》吗?”
“嗯,这是我最喜欢的书。你也喜欢这本书吗?”
“是的。”她展颜一笑,“我昨天听你们聊天的时候,就觉得你一定喜欢这本书。”
他呆愣愣地盯着这抹微笑,以前周到、老练、圆滑等全都不见,现在的他,只是一个被喜欢的女孩迷得神魂颠倒的傻小子。他觉得自己忽然明白为何周幽王为博褒姒一笑不惜烽火戏诸侯了,原来,自己喜欢的女孩冲自己微笑的样子,动人到你觉得即使摘下天上最亮的星星送给她都嫌不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