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过又过了两年，林婉儿已经长高了不少。

林家的生活就在这样日复一日的平淡中度过，虽然经常磕磕绊绊，却并没有什么大的波澜，日子越发的富裕，可林如海与蕙娘夫妻间的裂痕也更加明显了，连房事都少了许多，甚至远近的街坊邻居们都已看得出两个人之间的疏离，只是还未传出什么不堪的流言蜚语而已。

春日里，蕙娘越发的渴睡，这一日早上睡得沉了些，快到了巳时还没睁眼，林婉儿本来醒得早，但心疼蕙娘夜里熬夜缝衣裳，也就没叫蕙娘。

正房里，林母和林如海早就端坐在桌上等着吃食，见蕙娘久久不至，林母的气儿就有些不顺了：“我儿，你这娘子是越发懒散了，难道还等着老婆子我把饭菜端到她桌上？”

林如海被母亲说了这一句，脸色也阴暗了了些，站起身来就往外走，想去给蕙娘长长记性！

林母看儿子要走，赶忙叫住：“如海我儿，前些年娘就寻思着给你娶个填房，可偏赶上你爹走了……

娘寻思着，咱小户人家，也莫学那些贵人守孝三年了。想想你爹，他耽误到快要而立之年才有了你，却是没了看孙子的福气……你要是在守孝三年，老婆子我怕也看不到林家的香火了，再者说，看你生子也是你爹的愿望，他在九泉之下只有急切，万万不会怪你……”

林如海原本也怪蕙娘惫懒，正想顺着老娘的意思进屋训斥蕙娘几句，但听到老娘又提起了纳妾的话头，不由呆了一呆，脑海中第一个浮现的身影居然不是蕙娘，而是铃铛。

林母看儿子傻愣愣的样子，不由得好笑：“我儿这是想着哪家姑娘呢？竟是欢喜的傻了？”

林如海挠着脑袋，先是傻笑了两声——他知道铃铛出身不好，怕老娘不准，便故意装着憨傻的样子逗老娘开心：“娘，呵呵，儿子不好意思说……”

林母看儿子竟是真有了意中人，想着这事儿能成，不由得心花怒放：“你也老大不小了，都是当爹的人了，还有什么好羞臊的，我儿尽管说来听听，娘想办法帮你说和去！”

“娘，要说那也不是外人，这几年儿子生意越发红火，怡情院那头牌姑娘对儿子帮衬良多……”

林母楞了一下，脸色冷了几分：“怎么，你还和那个勾栏院的有了私情？”

林如海连连摇头：“哪能，哪能，娘，你也太看得起儿子了，那位头牌姑娘迎来送往的都是达官贵人，十几两银子的进出都不放在眼里。不是儿子自谦，就算卖了咱家这祖业，怕也是见不到那小姐一面。”

林母脸色稍霁：“那我儿看上的是……？”

林如海打量着老娘的神态，小心翼翼的开口：“那姑娘有个丫鬟唤做铃铛，往日里都是她与孩儿交割财货，是个聪明伶俐的。”

听到聪明伶俐这四个字，林母就想起了蕙娘，当年蕙娘刚嫁过来的时候，看着不也是聪明伶俐的？想着想着，脸色自然就差了些许。

林如海见状，赶紧接着说：“娘，铃铛今年正是及笄（15岁），往日和孩儿多有交往，相互照拂，彼此都动了些情谊，虽还未明说，但我若娶她，想来她应是愿意的！”

林母还在犹豫：“可那毕竟是怡情院里出来的，就怕邻居说话不好听……”

听到这个，林如海就笑了：“娘啊，那铃铛只是个粗使丫头，又没在怡情院里梳头开脸儿，您怕个什么？再者说，这些年里她帮着那小姐卖货，也是赚了一笔，自己赎身之外还能带来些嫁妆，她那出身，咱家也无需操办，还能亏了咱不成？三来，她嫁入咱家，离那怡情院也不远，仗着以往的交情多少能留下几分情面，日后这小姐走了，许是她还能再给咱们寻个财神爷，也不至断了咱家的财路！”

林母听儿子分析，句句在理，不由得颔首：“我儿果是长大了，用不着为娘帮衬了。”

林如海得了林母首肯，心中先是一松，然后又有些为难：“娘，事儿虽然这么说，但其中却也有一项为难……”

“哦，那铃铛和你既有情谊，又能自赎了己身，还有甚为难？”林母好奇的看向了自己儿子。

林如海搓着手指：“说那为难，也不是别个，却在蕙娘身上……若想要铃铛和怡情院维持着关系，总不好让铃铛做妾……铃铛若是身份低微了，怡情院那边对儿子怕也不会有什么好印象。铃铛做妻，第一显得儿子重视铃铛，第二也是说儿子没看轻了怡情院里的姑娘。再说，这本也是求着铃铛的事儿……”

林母听到这里，悠悠的叹了口气：“蕙娘这么多年也无子，本就犯了七出。原你爹还在的时候就想让你休了她，是为娘心软，却留下了今日这些罗乱……”

林如海顺从的点了点头：“娘说的是，现今儿还在孝期里，若是不张扬，铃铛的事儿也就办了。可休妻再娶，蕙娘闹将起来，却也多少有些为难……”

“这话说的，倒真是怪了老婆子我了！”林母嘴里这么说，脸上却显得轻松了起来：“不过这事儿倒也不难，蕙娘左右不过是个没娘家撑腰的，等片刻我就同她分说，也不讲休与不休，你俩合离也就是了，咱家再捐出来三五两银子，送她到庵里当个姑子，既给她安排了出路，又能全了这几年的情分，不至于让她没个去处。”

林如海宽了心，着急着去找铃铛通气商量，也忘了去寻蕙娘的晦气，匆匆忙出门就直奔怡情院去了。

一路急行，没多久到了怡情院角门，林如海就傻眼了，他想起今儿不是和铃铛交货的日子，贸然进怡情院去找铃铛的话，说不准就会出现什么样的波折——要是老鸨儿发现了，怕是会多要些赎身银两，虽然这银钱可商量着铃铛从她的私房钱里掏，虽然铃铛只是个丫鬟，老鸨也不会狮子大开口，可那毕竟是笔冤枉钱。

就在林如海犹豫不决，考虑着是不是等过几天再来的时候，角门开了，出来的是徐嬷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