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瑾瑶坐在软榻上,手中握着煮熟的鸡蛋,敷着被打的地方,虽然红肿消了很多,看上去还是有些瘆人,最要紧的是,真的很疼。
程华胥心疼的看着她,生怕说话声重了都会加重她的疼痛,“瑾瑶,我让太医配了敷脸的方子,很快便送过来,再忍一下就好。”
苏瑾瑶给他一记眼刀,“配了方子是要我留着下次用么?”
程华胥语滞,“我,我不是这个意思。”
苏瑾瑶放下了手中的鸡蛋,左右一时半会儿是好不了了,索性放弃,叹声道:“不是你的错,只是,我留在这里总是不合适,我想过了,我还是搬到舅舅的府邸里,他也能护我周全。”
程华胥眼中满是不舍,“可我想让你留在这里,风风雨雨我一样能为你承担。”
苏瑾瑶一阵心慌,这样的程华胥,让她觉得陌生,“我不喜欢,纵然我把你当哥哥,可你毕竟不是,我的父兄和夫君都在大周,我总要离开的。”
程华胥自是不肯,小心翼翼的探询,“如果你嫌麻烦,我许你搬到云海阁,我布置了许久,已经成形,那里僻静些,不会再有人扰了你,可好?”
“为何就不能送我离开呢?”
“因为有你,这偌大的东海皇宫才不会让我觉得孤独不安。就算为我,再忍耐些日子,可以么?”
苏瑾瑶自知请求还是无用,颔首应道:“我明日便搬过去。”
程华胥脸上终于泛起笑容,叮嘱苏瑾瑶好好休息,明日一早,他派人过来为她安置。
云海阁,在东海皇宫的东南角,本是宫中妃嫔夏日娱乐的所在,因地处偏远,加上从前的皇帝不喜闹,云海阁便空置了。
苏瑾瑶本以为会看到里面荒凉的景象,不想门一打开,就传来清新的花草香,已是初夏的季节,各色花草繁茂,争相开放,小院子一派蓬勃。
院子是两进的房子,各配了东西厢房,房前屋后都栽满了各种各样的花草,引得蝴蝶不时光顾,别有一番情趣。
西面的墙根处,两株梨花树已经抽出了青叶,明年花开时节,就可以看到纷扬的梨花,树的中间是一座秋千架,朱漆未干,还有新木的香味儿传来,竟与从前宁王府的布置如出一辙。
院子里早有一男一女两宫人侍列在侧,看到苏瑾瑶走进来,恭敬请安,“见过苏姑娘。”
苏瑾瑶打量两人一眼,小太监看上去聪慧机敏又不失稳重,小宫女虽年幼,白白净净,一双大眼睛透着机灵,着实惹人喜爱。
苏瑾瑶上前一手一人虚扶起来,“起来吧!以后住在这里,我们就是一家人,莫要再行此大礼了。”
两人谢了恩起身,小宫女主动扶上苏瑾瑶的胳膊,自报家门,“姑娘,奴婢瑞珠,姑娘便唤我珠儿吧!以后奴婢就跟随姑娘左右,那个是太监无双,姑娘可以叫他小双子,或者双双。”
瑞珠说着话,忍不住笑出声,小双子一脸无奈,看来两人已是相熟了。
苏瑾瑶不禁抚额,这名字一下就让她想到了她那个弯的哥哥,不知道他知道后,会不会找程华胥讨个说法,只好对无双道:“不如改个名字吧!叫肃清可好?”
无双想是也对双双这个叫法厌恶已久,当即跪下谢恩,“肃清多谢姑娘赐名。”
肃喜也忍俊不禁,拉住肃清说道:“双双,你叫了肃清,以后你我便以兄弟相称了。”肃清连忙应是。
往里走就是正殿了,匾额上书“梨落居”三个隽逸的大字,墨迹尚新,想来是程华胥的手笔。
珠儿上前打开门,淡淡的花香自屋内传出,沁人心脾。
珠儿引着苏瑾瑶向里走,一边解说道:“这是皇上命人新调制的鹅梨香,不知道加了什么香料,竟如花香一般,好闻的很。”
苏瑾瑶虽心下感动,却并未表现出来,淡淡说道:“东海有的是数不尽的奇花异草,要调制香料,自然容易。”
屋子里的陈设一如她的喜好,简单清雅,连一应的茶具都绘了淡粉的梨花,床榻上的纱帐和窗户上,用的都是松绿色的蝉翼纱,透进来的日光都变得柔和,可见布置的人细心。
珠儿扶着苏瑾瑶往床榻走,苏瑾瑶还没走近,就发现垂下的帐中透着清辉的微光,心下诧异,伸手打开了帐子。
一颗硕大的夜明珠,静静的躺在丝织的被子上,鹅黄色的被面都被映出淡淡的蓝晕,价值连城,无与伦比。
“哇!姑娘,好大的夜明珠啊!怪不得皇上叮嘱,一定要带您到这床榻来看看,原来是有这样的玄机。”珠儿说这话时,眼睛都放了光。
苏瑾瑶也一脸错愕,他送如此贵重的礼物,又把这里布置的这样精美,是把她当妃子养,要金屋藏娇么?
“姑娘,姑娘,您怎么了?”
珠儿看苏瑾瑶一直在发呆,忍不住唤了几声,苏瑾瑶回过神来,掩饰着道:“没什么,我有些累了,想去休息一下。”
珠儿会意,把夜明珠小心的收起来,这才铺好了被褥,服侍着苏瑾瑶躺下。
珠儿和肃清出去后,肃喜走了进来,隔着帐子说道:“姑娘,皇上如此用心,能得此,倒也不算辜负。”
苏瑾瑶叹了一声,“你不懂,我和他,原本就不可能。”
“可是,世间很多真情,也是由不可能便可能,姑娘何不给皇上机会,何必相互折磨?”肃喜劝道,他是真心希望苏瑾瑶能有一个好归宿。
苏瑾瑶摇了摇头,“你先出去吧!给我时间,容我好好想一想。”
肃喜应声,也退了下去。
苏瑾瑶躺在床榻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帐子里时不时的传出她的叹息,珠儿和肃清、肃喜在外头听得分明,不敢进去询问,只得远远的退开,各自忙活手中的活计。
晚膳时分,程华胥换了便服,让人带着酒和几样小菜来了云海阁。
“今日有新鲜的海产,我让人做了几样带来,给你尝尝鲜。”
程华胥语声轻快的进了屋子,命人把饭菜一样样摆好,又亲自倒了两杯酒,招呼苏瑾瑶坐过来。
苏瑾瑶推开手边的书,磨磨蹭蹭的坐在了一侧,看了一眼酒壶,问他道:“今日是怎么了?来的这样早,还有这么好的兴致。”
程华胥自饮了一杯,放下杯子,打量着屋子里说道:“这屋子陈设有些简单了,你可喜欢?”
苏瑾瑶看了看每一样都价值不菲的陈设,还有那颗夜明珠,心道:哪里简单了?
但这话没有说出口,只说道:“你选的,自然是好的,只是过于贵重了,只要一处清静之地就好,何必劳心劳力?”
程华胥知道她所指那颗夜明珠,只是再贵重的东西,都及不上她分毫,装作不懂她话里的意思,自顾自的道:“院子里的梨树是新栽的,今年是看不上梨花了,明年花开,你就可以坐在树下荡秋千了,一如你在王府,自由自在。”
苏瑾瑶没有再和他争,反正他装糊涂的本事一向高明,执起酒杯和他共饮了一杯,复又问道:“你还没说,今日怎得如此清闲?”
程华胥抿了抿唇,为她夹了一筷子贝肉放进碟子里,看她吃下去,才说道:“没什么要紧的,只是去南越的使臣回来了,南越答应和我们结盟,如此一来,东海国可以松一口气,也有长久的时间恢复生气,战乱后,东海急需稳定下来。”
苏瑾瑶蹙眉,放下了手中的酒壶,“这么说,你又要纳一位妃子进来,或者,东海送一位女子去南越?”
程华胥怔住,眸中透出一丝惊喜和诧异,“我纳妃子,你不喜欢么?”
苏瑾瑶知道他会错了意思,不想给他这样的期望,淡淡说道:“你们男人的事情我虽不懂,只是,遣妾一身安社稷,未免悲凉,不过,还是要恭喜你了。”
程华胥眼中的光芒黯淡下去,抿了一口酒,隔着桌子握住她的手,皱眉道:“瑾瑶,不要恭喜我,我不想听到你的恭喜。”
苏瑾瑶抽回了手,挪开他跟前的酒杯,“你喝醉了,今日就到这里吧!早些回去歇息。”
程华胥摇了摇头,打量一眼床榻,径自走过去,脱掉鞋子就躺在了上面,口中还耍赖皮,“今日就歇在这里了,懒得再动。”
苏瑾瑶笑恼,随手拿起一样东西朝他丢过去,嗔道:“你歇在这里,我去哪儿?”
程华胥往外挪了挪身子,拍了拍里头的位置,“你睡在这里,我保证,不会动你。”
苏瑾瑶哭笑不得,堂堂君王,竟也这样耍赖皮,看他这架势,今夜定是不会离开了,苏瑾瑶只好卷起一副被褥,准备去厢房休息。
一推门,发现门竟然从外头闩上了,苏瑾瑶恨恨的看了看里头已经睡过去的人一眼,定是他的主意,明日再和他理论。只好在软榻上将就一夜了,胡乱的把自己和衣裹进被子里,苏瑾瑶就躺下了,几杯酒的原因,很快就沉沉入眠。
凌晨时分,程华胥醒了过来,看苏瑾瑶睡的沉,轻手轻脚的下床,俯身到苏瑾瑶身侧,忍不住细细的打量她。
苏瑾瑶睡觉不安稳,被子踢开了半边,衣服也有些凌乱,光洁的脖颈和洁白的手臂露在外头,再加上呼吸下起伏的胸口,模样格外诱人。
程华胥看的身子渐渐热起来,强压下心头的欲望,浅浅的索一个吻,给她掖好被子,踏着夜色,匆匆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