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半前。

“明年你们跟格丽塔之间签订的协议就到期了，是否计划开设团队工作室呢？”在vol的新片发布会现场，一名初出茅庐的小记者问出了媒体人都想知道的问题。

自9岁作为培训生进入格丽塔娱乐公司，13岁出道，不知不觉间，vol的三个少年与公司的10年合约只剩1年了。三个少年似乎还没认真思考过这个去留问题，一时间都有些错愕。确实，近几年，个人名气比较大的明星有不少与经纪公司闹解约的，约满续约的更是少之又少。

“我们还没想过这个问题，我个人比较倾向于跟老东家续约。”队长历凯语气平淡地说。这一回答也引来了两个队友的侧耳，大家似乎都没想到历凯会在没商量过的情况下对外表明立场。

“是格丽塔出了很好的续约条件吗？”

“续约会对你们团体发展更好吗？”

“······”

“不好意思，此事尚未到下定论的时候，有了决定我们一定会让大家知道。今天希望大家更多关注我们的新专辑，谢谢。”一向比较心细的成员李季成及时打断了记者们的探究，将大家的关注点引回到新专辑的曲风上。

格丽塔娱乐公司里，此刻正因为少女团体angle 13的队长鲁蜜闹出来的负面新闻而鸡飞狗跳。去年以励志少女形象出道的鲁蜜，现年18岁，被拍到与30岁富商牵手出入高级公寓，甚至有极为亲昵的镜头。这事件如果没有处理好，对鲁蜜的星途影响可以说是致命的。angle 13知名度虽不及vol，却也有发展优势，队长鲁蜜已是多次在综艺节目中露脸的小红人，公司自然是不想放弃她。

“抱歉给您添麻烦了，拍到的照片是误会，烦请不急于报道，我们稍后会将更确切的信息提供给您。谢啦。”挂下电话，江左妍用力地揉了一下眉头，这已经是她今天下午打的不知道第几通电话了，可以说把她的媒体人脉都用上了。

“都揉出皱纹了，喝点热的暖暖身子。”

听声音就知道是历凯。没有抬头，接过热奶茶，是她最喜欢的那家店的杯子，喝一口，随着熟悉味道的热奶茶流过胸口，在大冷天，全身都魔力般地放松了下来。“这么晚了，做完新专辑宣传怎么还回公司？有话跟我说？”说罢，抬头直视办公桌前规规矩矩站着的少年。

“没事，听说公司出了点事，回来看看。”少年成名，明明是天之骄子，18岁的历凯还一直保持着卑躬的态度，笑起来露出两个可爱的小虎牙，有些腼腆，像是永远长不大的孩子。

“正好，你去跟鲁蜜谈谈，让她自己出面否认这件事。你告她，她不否认，这事没法结，这圈子她也别想待了。”江左妍想，这件事关键还在于鲁蜜，青春期的女孩叛逆心比较重，历凯与鲁蜜年纪相仿，关系也一直不错，估计谈起来会更有效。

“不要。对不起，我觉得鲁蜜爱一个人并没有错。是因为对方大12岁吗？”历凯不轻不重地拒绝了她的请求，眼睛有些闪躲地看着地面。“不过，我可以跟她聊聊这事。”

“等会儿。”叫住准备离去的历凯，江左妍眉头皱地更紧了。“你这话什么意思？该不会，你也早恋了？”

“早恋谈不上，啧啧，眉头又皱上了，看来我们的妍姐姐真的不怕长皱纹啊。”对江左妍的问题不置可否，“走了，奶茶记得喝。”

录音室里，鲁蜜一个人反复地练着新歌。历凯静静地站在门外，不敲门，也不擅自进去打扰。直到凌晨的时候，鲁蜜才从录音室出来，看见门外的历凯，也不惊讶。“站多久了？”

“没多久。”历凯抬手看了一眼手表，笑说，“2小时。”

“你也是妍姐派来劝我否认恋情的？说说你的建议吧，说他是我叔叔还是干爹？有没有更创新的关系？”鲁蜜的语气里带有明显的较真。

“你想怎么着？”忽略她刁钻的问题，历凯直接发问。

“公司在意我的想法吗？有人在意我的心意吗？”鲁蜜说得有些嘲讽。

“那你要说啊。”历凯也提高了音量。

“我爱他，我成年了，既然被拍到，为什么不能公开恋情？这么遮遮掩掩地恋爱着，他说他累了，他不想再这么下去了。按照公司的做法对外称他是我长辈，等同于给我们的感情宣判了死刑。” 鲁蜜的声音带着些歇斯底里，她哽咽着继续说，“我爱他，年少的爱情难道就不值得被重视吗？我不想失去他。你爱过吗？呵呵，你根本不懂。”

“撇开公司的立场不说，公布恋情之后，你可能会被迫离开娱乐圈，不能继续做歌手，也没关系吗？”历凯讲出了江左妍口里的利害关系。

“没关系，我可以做幕后音乐工作，我不会放弃音乐。”平复了下心情，鲁蜜看向历凯，眼神中透着坚定。

“我知道了。”说罢，历凯转身离开，在走道转角处停下，说，“我想我是懂的。”

路过江左妍的办公室，灯光从磨砂玻璃中透出，办公室内传来键盘敲打的声音。历凯静静在门口站了一会，才敲响了办公室的门。

“进。”

推门进入，江左妍眼睛并没有从电脑屏幕上离开，“把明天发布会的资料准备好你就先回去吧。”

“呵呵···”知道自己被当成了助理，历凯觉得这样专注工作的江左妍愈发可爱，忍不住轻笑出声。

听闻笑声，江左妍这才抬头确认来人，问道，“怎么还在？明天一早还要飞g市拍广告吧？”

“嗯哼，姐你什么时候走？我等你。”后半句是陈述句。

为了方便艺人的生活管理，6年前，格丽塔当时的董事长，也就是江左妍的父亲江哲涵，就在自家居住的四季花园小区买下几栋叠墅，改装成了艺人的住所。vol在5年前出道后就搬进来了，那会儿江左妍刚从国外硕士毕业回国，进入格丽塔工作。父亲安排给江左妍的第一份工作就是vol的经纪人，为了锻炼女儿，江哲涵只给vol另外安排了两个工作助理，vol的通告和宣传活动全权由江左妍负责。

一边是刚刚出道的无名少年团体，一边是初出茅庐的女大学生，跌跌撞撞地，一开始连出通告的流程都要向公司的前辈请教。令全公司都大跌眼镜的是，在一群小孩的乱打乱撞下，vol的定位意外地迎合了娱乐市场的风向，出道一年后，vol就凭借一首单曲在全国蹿红。可以说，一路走来，江左妍是陪着三个少年成长的，vol也是看着江左妍从涉世不深的女大学生进化成如今钢铁不催的公司一把手的。

尽管现在江左妍掌管着格丽塔的大小事务，早已不仅仅是vol的经纪人了，vol成员还是只认江左妍，大部分时候遇到vol不接受通告安排的情况，还是要让江左妍出面劝服他们。江左妍将这称为她与vol的革命感情，当然，这当中，历凯起到了决定性的作用。好友小龙女曾问过江左妍，历凯有跟你说过不吗？江左妍当时的回答是，好像没有。今天，这个回答要改了，就在不久前，历凯跟她说了，不。

晃了晃有些迷糊的脑袋，江左妍利落地合上电脑，穿上椅边的外套。历凯熟练地帮她拿过放在办公桌一侧的手提袋，走到门口做好关灯的姿势等她走出来。

凌晨电梯维修，无法直达地下停车场，需要在大堂出来走一段楼梯下去。这栋大楼的电梯很少坏，楼梯平时走的人少，感应灯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坏了。依靠手机电筒的微光往下走，历凯走在前面。在转角处，地下一团似是老鼠的黑影串过，下意识的，江左妍身体往侧前方闪躲。

黑影闪过之后，楼道里回复了安静。江左妍这才发现自己身体紧挨着历凯，双手还紧抓着他前后腰侧的衣摆。也许是看着他长大的，江左妍一直没意识到历凯的成长，这么靠近着，才蓦然发觉，他已经这么高了，自己170的高个子只到他的喉结处。这个距离，能听到他吞咽口水的声音，莫名的有些许尴尬。

快速退开一步，江左妍用尽可能听起来自然得嗓音说，“明天要请阿姨重点搞好楼道卫生才行了，这老鼠都盖起窝了。”

“嗯哼。”算是回应了，径直继续往下走。

原来只有她觉得尴尬了，江左妍边走着边敲着自己的脑袋，想着，今天真是太多事了，神经绷太紧了。

一路上，历凯跟江左妍说了鲁蜜的想法，问她怎么看？

江左妍想了想，说，“如果她坚持，这件事之后，公司会考虑停止她所有的通告，找人替上她的位置。不能让angle 13的其他12个成员成为陪葬品。”

很江左妍的风格，果断，理性，不留首尾。历凯闭目休息，不再搭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