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哭了多久，天色已经是高密度的黑。喉咙干哑地发疼，眼睛已经酸涩到再也流不出泪水来。头上的淋浴还在向她浇着冷水，提醒着她今天下午发生的可笑闹剧。
关掉淋浴，在冰凉的地板坐了太久，双腿发麻，扶着浴室的玻璃门，单手撑墙，勉强站起来。刚走出浴室，房间门就被用力撞开，“嘭”一声巨响，历凯冲了进来，胸膛因急促地呼吸而剧烈起伏。
瞧见她全身湿哒哒的样子，若有所思地抿了抿嘴唇，越过她，走进浴室，拿出浴巾，小心翼翼地将她裹住。又拿来毛巾，擦拭着她还在滴水的长发，动作轻柔地像在抚玩着洋娃娃。
江左妍：“你喜欢我？”
历凯：“嗯。”
江左妍：“你爱我？”
历凯：“嗯。”
江左妍：“不介意我比你大十岁？”
历凯：“嗯。”
江左妍：“那我们试试吧。”
历凯：“······”
未得到回应，江左妍抬头，对上他居高临下的目光，眼神中带着询问的意味。
历凯原本帮她擦拭着头发的双手微微用力，改成捧着她的脸，他的掌心温热有力，而她的脸颊冰凉柔软。他仔细打量着她的表情，眼眸幽深，下一秒，轻柔的一吻落在她的嘴角，然后覆上双唇。这一吻带着十足的耐性，试探着，先是触吻，改成舔舐，渐渐深入。
江左妍完全随着他的节奏吞咽呼吸，被吻得气息混乱，他才满心不舍地离开，靠在她发间低喘。
许久，两人都调整好气息后，他暗哑地在她耳边低语：“嗯，我们在一起。”
“啊？不问原因吗？”江左妍脸颊泛红，像是偷喝了酒的小孩，羞窘，在这之前的委屈、崩溃、迟疑在这一吻中逐渐隐匿。历凯总是有能将她从痛苦中拉出来的力量，三年前是，现在也是。
“你对我不反感，我确认这一点，足够了。”说着深不可测地笑了笑，继续帮她擦头发。
思绪在他这一笑中短暂空白了，任凭他摆弄着帮她吹干了头发。
“换身干衣服下来，我们出去吃。”历凯留下这句话，径直走出房间，带上房门，留她怔怔坐在梳妆台前，挥不去旧事，看不清前路。
楼梯转角，少年抓着扶手的双手青筋凸起，胸口无可抑制的距离起伏，眉心轻颤。费了约莫十来分钟才平复心情，回头深看一眼楼上仍未有动静的房门，缓缓地，一步一颤地，走完剩下的半截阶梯。
房门内，江左妍仍呆坐于梳妆台前，看着略显苍白的自己，只有嘴唇因少年莽撞试探的吻，红得像要流出血来。
换了一身宽松的灰色运动服，江左妍悠悠地来到客厅。空气里萦绕着熟悉的尼古丁味道，少年看到她，手指轻弹烟头，将未抽完的半只香烟在烟灰缸里摁灭。站起来，一双手插在兜里，冲她咧嘴一笑，满眼宠溺。
江左妍洋装捂了捂鼻子，“我不喜欢你抽烟。”
历凯笑了，点头：“嗯哼，我也不喜欢你抽烟。”
江左妍挑眉看着他，“那怎么办呢，我有三年烟瘾，不好戒。”
历凯盯着她，劝：“我陪你戒。”
她耸肩，走到他身边，拾起一边的打火机把玩着，良久才开口，“好吧，勉强先从了你。”
他不语，看着她笑，眼神比往常更大胆。
江左妍：“笑什么？”
历凯摇头，拿起一旁的口罩、黑框大眼镜和帽子一一戴上，全副武装完毕才拉着她往外走：“走，带你去吃好吃的。”
从较为隐蔽的侧门出了小区，沿着右边的胡同路七拐八拐地，走了小半个钟，终于来到了一家开在巷子口的关东煮小店。小店的菜样摊打竖排在路的一侧，给巷口留下了刚好够一台小轿车开过的空间，往里边一点有吃东西的内室。小摊的装潢是简朴的日式，兴许是比较晚了，摊前只有几个学生样的女孩在点菜，内室也只有零星坐了几桌。
看见他们，一位身穿围裙的老奶奶迎上来，眼神有意瞟了一眼他们从出门就一路牵着的手，笑问：“小帅哥，你又来啦。这次带了女朋友呵。”
江左妍闻言，想要将手抽出，他似乎早就料到她会这样，手指加重力度，固定住她的不安分。
只听他跟阿姨说，“阿嫲，老样式各来一份，谢谢。”
交代完便牵着她走进内室在角落里找了个位置坐下。
江左妍环顾四周，大家都在埋首认真吃着桌前的美食，没有留意到他们的到来，仿佛他们只是生活中最寻常不过的一对小情侣，毫不起眼。她忽然小庆幸于历凯的脸被掩得实实的，才没有人看出他们之间的年龄差距。
收回打量四周的眼神，对上了一双隐藏在眼镜后深邃的眼睛，有那么一瞬间，她觉得这眼睛能看穿她所有的小心思。禁不住为自己刚才的小庆幸感到羞愧，躲开他的眼神，单手托着下巴，一只手无意识地敲着木质餐桌，发出嗒嗒的响声。
历凯看她半晌，忽然伸手捏了一下她的脸颊，压低声音说，“答应我，不要动摇，不要胡思乱想，好吗？”
她心跳扑通扑通骤快，回视他，点头。
菜很快端上来了，是一小碟一小碟的，绿的、黄的、白的、红的，搭配精致的碟子，很勾食欲。一件件摆好后，老奶奶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女朋友真漂亮。”
尴尬地看向历凯，他倒是表现得自在，还回了老奶奶一句“谢谢。”
等老奶奶走远，她才问，“这阿嫲好像跟你很熟了，常来？”
历凯点点头，“高考前一段时间吧，这家店开到很晚，复习完就过来吃宵夜，路上人少，不容易被发现。是敏敏带我来的。”
江左妍：“张敏敏？那个家教？”
历凯：“嗯。她是个吃货，走哪里都能找到好吃的。”
听他讲张敏敏总觉得不是味道，江左妍岔开话题：“你怎么回来了？明天要开始军训了吧？”
历凯：“听公司的人说，你今天去风尚遇到他了，后来洛克给你打电话你也没接。”
她夹了口土豆泥往嘴里送，含着东西的，说话不太清晰，“我在洗澡，没听见手机响。”
历凯了然，正色道：“以后别再像今天这样洗澡了，很不好。”
若有似无地点点头，“吃完送你回学校？”
知道她在担心什么，历凯往她碗里夹了块白萝卜和粉肠，说：“不用，我打车。敏敏告诉我们一个小侧门，粉丝还不知道的，我可以打车到侧门进去。”
“还有你们那群通天粉丝不知道的门？”她不太相信。
“嗯，我就是从那里溜出来的，只是离宿舍区比较远了，要走一段。”历凯解释。
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些闲事，两人居然把一桌的关东煮都吃完了。从出门延续到这里的尴尬、暧昧种种不自在，随着美食淡去。
坚持将她送回家，历凯才转身出去打车回校。
小胖哥推荐公司签了一批新人，都是音乐学院和电影学院比较优秀的学生，其中，也包括了张敏敏。针对有学术背景的科班生，出道前的培训和包装方法都要做些研究。江左妍又开始了新一轮的忙碌。
晚上下班前，到训练室看看科班生的培训进度，音乐生今天上了形表课，大家都在反复练习。看到她进门，停下练习礼貌地打招呼，江左妍比了个手势示意他们不用理会她，继续练习。条件都不错，才两周，训练已初见成效，她看着频频点头，心想，小胖哥选人还是很准的。
手机响起，是历凯，以往都是更晚些才打来的，今天怎么这么早？疑惑着接起，“嗯。”
“在哪儿？”历凯问。
“公司。”
“我去公司找你。”
“军训完了？”
“嗯，我在你家。”
“别来了，我也打算回去，在家等我吧。”
挂下电话，正准备转身离去，听到有人喊“妍姐”。回过头，张敏敏正从学员中走出来，站定在她面前，说：“妍姐，我有些关于培训的想法，想跟你沟通一下。”
“现在？”江左妍问。
“您方便吗？”
抬手看了一眼腕表，10点，不算太晚，让他先等一会吧。“到我办公室谈吧。”
张敏敏是第一次进她的办公室，虽然他们是艺人和老板的关系，张敏敏却完全没有表现出胆怯，一张鹅蛋脸上水灵灵的大眼睛直视她，毕竟是未经世事的年轻女孩，眼神里有光。曾几何时，自己也有过这般表情，从第一眼看见她，就觉得她神态与过去的自己有几分相似。
“现在每天都是上课然后各自或者团体训练，我觉得这样进度慢，大家的训练成果对比也并不明显。我建议分成两队，同样的课程，以淘汰制每周pk一次，这样大家的积极性会更高，也能及时发现自己的不足。”张敏敏清晰地阐述着自己的观点，说到重要的话，还配合手势强调。
她认真地听着，觉得还挺有道理，不时点头回应。
张敏敏见自己的观点被认可了，更是滔滔不绝地开始讲实施的细节，江左妍也不着急打断她。
听着差不多了，抬手看表，已经11点，于是说，“想法不错，具体的你明天都写成方案，先给到培训部总监吧。”
张敏敏也是观察敏锐之人，看她几次看表，猜到她还有事，便起身告辞，“谢谢妍姐，我回去就写方案。那我就先回去训练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