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师兄,”我见到长廊上走过的伯文,小跑了两步,追上了他,“大师兄可有时间?”
伯文犹豫了一下,随后点了点头。
“大师兄对我的名字,很敏感,为何?”
“不过是同名同姓罢了,小师妹无需在心,是师兄点名那日多有冒犯。”
可我觉得,那个同名同姓的人就是我,他不认识我,或许是因为我现在这具身体不是我自己的,可我又不能把自己的尸骨挖出来给他看,他也不认识。
“关于那个同名同姓的‘沐以彦’,大师兄可以告诉我吗?”
伯文抬头,瞥了一眼四周,见没有其余的人,说道,“她曾经也是这里的弟子,从玄山开始修行,她很努力,所以,小师妹,你也要勤奋一些。”
“她修仙成功了吗?”
一针见血,伯文犹豫了片刻,似乎不愿意提起。
“那她和冷宿华是什么关系?”
伯文急忙将我拉到一边,同时环顾四周,压低了声音,道,“小师妹,切勿将这两人的名字联系到一块,不可在其余人面前问起这样的问题,也不可直呼他的姓名。”
“为何?”
“小师妹若介怀‘沐以彦’的姓名,可以请师长赐你一名,避免不必要的纠纷,今后可能会阻碍你的修行之路,徒添坎坷。”
我若告诉他,我自己出于本能改了名字,就叫沐以彦,他会不会以为我疯了?我也不想再为难他,说道,“多谢大师兄。”
“小师妹,等一下,”伯文喊住转身的我,“今后,专心修行才是,切勿多想。”
“多谢大师兄教诲。”
连续数月,夜沂辰都没有出现,除了师兄和师长,就是洛天,老是问我碧月为何没有去上课,他压根一节课都没有去上过。就连今日的考试,他也没有来,真是一个任性的人。
“沐以彦,你一个人,可以吗?”伯文有些担心我,据说二人一组,我的同伴却像失踪一般,面都不露一下。
夜沂辰不是不负责任,他可能根本就不在意,从他最后那一夜说的话看来,他似乎很鄙视修行。
“我想我可以试一试。”
既然他们都不肯告诉我,我想进入第二层,我想见一见那宝贝,看一看自己的前世,自己去找答案。
伯文捧着一个器皿,打开之际,一道白光探出,他拉开一角,空中顿时划开一道道口子,随着他点名,两人一组穿了进去,最后剩下我一人。
伯文将一个小玩意递到我手中,提醒道,“靠你一个人,实在有些吃力,撑不住就按下这个,师兄们会去救你,但是……”
“但是,我会被淘汰,对吗?”
“是的,仙家决不允许有逃兵。”
我看了看手里的小玩意,难怪其他人都没有,原来他们也只是注重结果罢了。
伯文见我不说话,又道,“二人一组,断然可以判出输赢,但不会有生命危险,而你一人……无论如何,还是保命要紧。”
“多谢大师兄。”我钻进了那个口子。
我的双脚才着地,那口子就被封上,周围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到,让我想起了我的坟墓,我的棺材,湿润的土壤,漆黑的空气。
多么熟悉的感觉,被遗弃的感觉,孤独的感觉。
据说,活着穿过去就算赢了。我伸出手,摸索着往前走去。
“我看不见你心里有希望之光,”黑暗里响起一个声音,“就算你顺利通过,你的内心也是这副德性,漆黑一片,这里,其实就是你的内心世界。”
“是吗?难怪觉得这么熟悉。”
“往前走吧,越往前,你会越留恋,你会舍不得离开,因为这里就是你自己,你会因为自己的孤独而感到怜悯,想要留下来陪着。”
“自己怜悯自己吗?”
“不然还有人来怜悯你呢?”
“我不需要。”
“你不允许别人走进你的内心,同样你自己走进以后,也无法出去,你,出不去,像你这样孤僻封闭的人,本身就是一个牢笼,而囚犯也只有你一人罢了。”
“或许吧。”我像是在跟巫婆聊天,聊着沉重的话题,却不觉得害怕,因为那个巫婆,是我自己。
无论我怎么走,都走不出去,太黑了,分不清方向,或许说,我是一个没有光源的人。
告诉我,我七年前就死了,让我如何对未来充满光明的期待呢?越往前走,越害怕,不知道为什么,我很想哭,可是我流不出眼泪。
随着无尽的黑暗与我擦肩而过,我明明在努力地往前走,却像定格了一般,没有出口。我承认,我没有那么坚强。
那七年里,我绝望,怪父皇和母后为什么没有来找我,没有来救我。我是个公主,被人们捧着手心里的公主,却一夜之间变成了战俘,人质,婢女,受人指指点点,各种奚落。
我每天都坐在门槛上,眼巴巴地望着王府大门的方向,等着有人来接我,不管春夏秋冬,我都会坐在那里等,等不到任何我认识的人。
没人和我说话,不是我不爱说话,我只是没有说话的机会。以前的我,性格不是这样的,我虽然也从不哭泣,可是我很爱笑,如今的我,早已忘记自己的笑容。
冰冷潮湿的空气,在跟我说暧昧的情话,诱惑我卸掉伪装的铠甲,说会一直陪着我,让我不会再觉得孤独和寂寞,因为黑暗,已经很彻底了,还能坏到哪里去呢?
黑暗说,沉沦吧,沐以彦,我们一起沉没吧,一直沉到最底层,一起摧毁吧。
我开始动摇,就在一瞬间,脚底一空,身体猛然间坠落。我听到急速的风声,从我耳旁呼啸而过,就像野兽一般,拉我进入地狱。
我的慌张感逐渐消失,我承认我累了,等待了太久,孤单了太久。
人们以为我适应性好,从高高在上的公主转眼间就适应了没有任何身份地位的战俘,当时我还很小,真的很小。我不是欣然地接受,而是被迫的,我甚至没有能力抵抗,我除了承受还能如何呢?
“我累了,地狱也挺好,彻底死之前,可不可以让我痛哭一场?”我恳求道,可我清楚,没有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