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陈三喜的斡旋下,出租车转车手续不出一个礼拜就办了下来。连线带车前后九万五万,陈三喜说,营运证租借一次性付齐全,还便宜他五千。
这些钱里有家里的多年积蓄、陆天的复员安置费,九万多块钱虽然不多,但在那个时候足以把一个普通农村家庭掏空。
虽然花了这么多钱,不过陆大山是坚决赞同。
这跟陆大山的个人经历有关,陆大山年轻的时候是颍水市国营运输公司司机,90年代出了一场事故,又赶上下岗潮就被提前下岗了。
下岗后他去了沿海给别人开出租车,赚的都是辛苦钱,对他来说最大愿望就是有一辆自己的出租。
他的驾驶证和技术都还在,买了这辆出租后,爷俩白夜班轮换着开。
因为长年累月的开车,陆大山患有严重的关节炎和风湿病,夜里头开车的时候都要带着热水袋,不然根本熬不住。
陆天就跟他爸说:“我夜里开你白天开,一来我年轻,在部队熬夜习惯了;再来夜里交警运管都下班,也不容易查到我,毕竟我驾照转换到地方驾照还是实习期。”
陆大山想了想,说行。
车是一辆酒红色的捷达,是一个老司机转的。这款捷达是90年代老款,用的还是1.6升直列四缸化油器,发动机仪表盘显示开的有十万多公里,事实上精通汽车的陆天一开就知道,这辆车至少开了三十万公里以上,那个老司机肯定找人改了里程表数。
时间长不说,这车保养还极差,车况简直糟糕透顶。离合器刹车有时候都失灵,挡风玻璃上贴着一排掉了颜色的强制险和年检标志,要不是捷达结实耐开,估计早就报废了。
对比以前开的陆地巡洋舰、长丰猎豹之类的军用越野,陆天觉得这破车简直就该扔垃圾堆。
不过他爸说,“不错不错。车不值钱证值钱,开出租虽然辛苦点,但好歹也算个正当行业,平均算下来一个月两千多块钱不成问题,爷俩跑一个月两千打底,旱涝保收。再说了,有辆车你找对象也好找点,以后在城里买套房子,你就脱离农村了!”
陆大山还说,“膻不膻是羊肉。捷达再破也是捷达。跟大街上常跑的云雀、夏利、奥拓之类,捷达在出租车里算是呱呱叫的好车,皮实耐开,以前温州那边有个师傅开捷达创下了跑60万公里没大修的纪录,所以说这车有一定竞争力。”
陆天正式出车这段时间已经是腊月了,正好赶上春运。
这段时间,无论是以前还是现在,无论是农村还是城市都无比热闹。
一年在外打工的人都纷纷从外地回来,家家团圆不说,还到处都是荷包鼓鼓的人。大街上随处可见三三两两喝酒的中年人、打台球、去网吧的年轻人,或者干脆在大街上晃悠。
这个时候坐车的人多于出租车数量,属于的哥们卖方市场。
腊月二十三这天,光是从晚上七点到现在,不到一小时的功夫他就跑了六趟活儿,都是不打表直接报价,您爱坐不坐,反正有的是人坐。
有两趟还捎带了几个拼车的客人,拐个弯的功夫就相当于平时跑几趟的钱,现在他右手下面的钱罐子里已经塞满了花花绿绿的钞票。
春运最忙应该是火车站。
颍水市位于中原省西部,地处平原,一条中原少有的大河颍江从中穿过,颍水之名自此得来。
这里也是中原枢纽,数条铁路主干线在这里交汇。
颍水的火车站是一等枢纽站,春运时客流量单日突破过五万人,经历过春运的人都有体会,一眼望去全是人头,密密麻麻。
春运期间,大广场前会搭起临时的购票和候车防雨棚,那时候车票还不能网上订,并且没有实名制,排队买票的人往往能排出数里远,中间到处都是黄牛晃荡,也算是一道独特的风景线。
防雨棚的外面是一个三岔路口,三岔路口向里走是公交车站,外面那一片区域就成了天然出租车、小巴车、黑车、三轮车、摩的之类“停车场”,强行拉客、宰客的事情每天都在这地方发生。
车站周围寸土寸金,连个下脚的地都难寻。
刚下过一场雨夹雪,洁白的雪花落在地上,也变得和地上一样黑乎乎的雪水,让火车站周围更加脏乱差。
不过即使这样,那地方依旧抢手。
陆天再送一趟活到火车站的时候,那片“停车场”已经没有空地了,他只好把车向前开,开到车站右边一排商业街前停下来。
这条街脏乱程度跟“停车场”比有过之而不及,店面上都是各种招牌的面馆小吃,还有几个闪着红灯的小旅馆、洗头,掉了漆的台球案子、老虎机之类东西。
他摇下车窗,点了一根红塔山继续等着。
闲来无事的几个风尘女子在玻璃门里面晃着一双修长绷直的大腿,抖动着浑圆的胸器朝陆天晃悠。
“哎,那个的儿哥!过来陪老妹耍耍,老妹给你暖身子!”
“就是,姐妹几个给你按按摩,放松放松!”
……
他穿着一条洗的掉色的军绿色裤子,上面是一件皱巴巴的黑色棉服,里面是件手打的黑色高领毛衣,脚上是一双小牛皮的军勾,整体形象负分。
估计是因为打扮土,又长的不错才引来那几个姑娘的“眷顾”,没事拿老实人开涮是这里小姐们的一大乐趣,反正下雨天打孩子,闲着也是闲着。
后来他才知道,这一片的鸡头全都是玩“仙人跳”,一般就是你进去之后裤子刚脱还没办事,或者正在办事的时候几个大汉踹门进去,把你光溜溜的拎起来,然后就变着法的要钱了。
一炮下去至少五千,这些个老皮肉可不值那么多钱。
陆天觉得没意思,发动车子准备离开这个“是非之地”,顺带再看看那边的“停车场”可有位置了。
车刚倒好,正准备加速的时候,忽然一个人一下冲到车前,陆天赶紧一脚刹车。
嘎吱一声!轮胎在地上磨出一道黑印,险些撞到那个人。
“找死啊?!”陆天伸头就要骂。
不过那个人却快步走来,然后一把拉开车门,一下坐到副驾驶的位置上。这时候,后面的座位上也上来一个姑娘。
陆天瞅了瞅他们,坐在自己副驾驶位置上拦车的有点面熟。
“你是那天在药房门口的那个……”陆天“小姐”刚到嘴边又咽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