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天注视着陈三喜的手指头,陆大山看到了,瞪了他一眼。
陈三喜那边还在通话:“对对,我这边有个人要,可有人转?什么?让他把那人钱退了,对!要车的人是我兄弟,对!就这么说了。有问题来找我!”
一通话说完,陈三喜撩上电话,腆着大肚走过来。
“赶巧了,有个司机前天转车,不过他营运证只租不卖。昨个有人买刚付定金,他妈了个逼的,我让他把那人钱退了,直接转给你们,明天就去看车!”
陈三喜说话的时候拍着桌子啪啪响,说当天就把事情办下来。他大小是个领导,说话要有气势!
“这个要多少钱?”陆大山问。
“不碍事,车六万,营运证一年最多四万,我看看再给你杀杀价。”陈三喜胸脯拍的扑通直响。
陆大山他们一听挺高兴,帮着办成一件事他们肯定要感谢。
陈三喜推脱了几下,后来摆摆手说:“都是自己人,别客气了,就去福满楼随便吃点吧。主要是聊聊,吃饭都是其次。”
吃饭的时候陈三喜还喊了几个朋友,说是没事一起热闹热闹。
吃饭前,陆大山跟陆天说,“今天看样要喝不少,到时候你别喝,你是个孩子说的过去。”
到了福满楼,陈三喜给几个人挨个介绍,名太乱记不清。菜倒是点的不少,除了一些招牌菜,还要了乳鸽汤、鲍鱼扇贝之类,光菜就几百块钱,这还叫随便吃点?
那些个朋友点了菜后,跟服务员说上一坛子存货来。所谓存货,就是酒厂里没有勾兑的原浆酒,喝多了不上头。不过那会很多装x的人都喜欢喝这个,以彰显自己懂酒和口味不同。
其实在陆天看来,都他妈的一个味——辣!
服务员把一坛子存货搬出来,坛子一开,酒香四溢。几个人对着杯子不断跟陆大山碰杯。
“大山以前和我都是运输公司的,那会他开厂里的解放卡,那技术,啧啧啧!”酒桌上,陈三喜向几个朋友介绍道。
“那咱们都是自己弟兄了,来,走一个。”留平头的中年男人端起了杯子。
陆大山赶紧站起来,双手端着酒杯跟他碰了一下,一口喝光。
“这是你家小子,来,走一个。”一个穿黑色皮夹克的男子要跟陆天喝。
“别别别,他还小,会喝啥酒?来咱们走一个。”陆天刚要站起来,就被陆大山挡了回去。
“好,那咱俩走一个。”皮夹克和他碰杯。
接着桌上的人一个轮着一个。陆大山开始的时候还笑脸相陪,后来越喝越多,几个人一人喝一个,喝到最后陆大山脸都白了。
陆大山喝了不下于一斤的存货,那是陆天见过他爸喝的最多的一次。
席间,陆大山让陆天扶着自己去了一趟厕所,还没到厕所他爸就开始吐了,血水胆汁都吐出来了。
吐完之后,他让陆天拧开水龙头,把头放在水龙头下冲了一分多钟。
腊月的颍水,零下十度,他爸就靠着这种方法来强撑到酒醒。
陆天看到了,要拉着他爸回家,说他妈的不弄了。
他爸抹了一把脸说:“没事,这事办成了,我比啥都高兴!”
那时候,陆天第一次觉得他爸,这个一辈子没什么本事的男人是那么伟大,他也觉得自己是那么没用。
待了一会后,陆大山说:“你快点回去吧,咱爷俩都出来了不好,我在这待会。”
陆天只好回去。刚走到包厢门口,正欲推门,却听见里面的人在谈论着什么。
“三喜,今个逮到一只肥羊?”是那个留平头的声音。
接着传来陈三喜几声嘿嘿的笑声:“老常那车大修过几次,要的还死贵,再说了,他那边的事还没处理完,短时间内转不了。”
说到这里,陈三喜压低声音道:“老常那车压我手里,我给他两万帮他平了。营运证是我的,直接租给他,按最高价一年四万。现在这边我报十万,相当于白赚了六万块钱。”
“高,实在是高!”屋子里传来一阵放肆的笑声。
“他妈的!今天也让你们沾光,宰一宰这个乡下老冤。”是陈三喜的声音。
这话,陆天听的清清楚楚、一字不落。
他肺管子就要气炸了。
陆天拳头紧握,嘎吱作响。
“怎么了?”陆大山扶着墙走了过来。
陆天犹豫了一下,握紧的拳头却没有松开:“爸,你跟我来下。”
“啥事?”陆大山跟了过来,到一个僻静地。
陆天把事情的前后经过说给他听,没想到陆大山听后淡淡的说道:“哦,知道了。”
陆天觉得奇怪,正要追问,陆大山只是叹口气说:“算了。”
“算了?”陆天质疑他父亲。
“算了,得罪了陈三喜,你就是找到卖家,咱这出租也跑不成,再说,十万块钱不算贵。”陆大山说完,沉默了一会后道:“跟我回包厢去,走!”
“我咽不下,这摆明了是坑我们……”陆天心里不服。
“坑你咋了?你想想自己算个啥?在社会上跑,第一条就是要先学会被人这样坑!”
“你要是不进去,你老子我这酒就白喝了!”陆大山眼睛通红,说完撂下一句话转身走了。
陆天一拳砸在墙上:“爸,这样活着不是连条狗都不如吗?”
陆大山走过来叹口气:“人活着,有时候就要像条狗!”
陆天没说话,气呼呼的跟陆大山又回了包厢。
陈三喜的几个朋友还要跟陆大山喝酒,陆大山又喝了一圈,一杯杯下去最后趴在桌子上连连摆手。
“咋啦?兄弟,瞧不起我啊?”
“就是就是,大山,人家杯子都举半天了,大山你痛快点。”是陈三喜的声音。
……
陆大山一听这话,赶紧要端起杯子再喝,却被陆天一把夺下来。
他端起酒杯,挤出一丝笑容道:“几位叔叔伯伯,我爸他今天到量了。我来替他一下!”
“那不行,哪有你说话的份?”皮夹克放下了酒杯,嘴里絮絮叨叨的不依不饶。
“咋就没我说话的份了?!”陆天铛的一下把酒杯放在桌上。
“要我说呀,要喝也行,不过光喝一个不行,你得把这些酒都喝了。”平头站起来假装圆场,故意的摆出一个难题。
“行啊!”陆天拿起酒坛子在面前摆了四个杯子,抱起酒坛子哗啦啦倒满。
接着,他一口不带歇的连喝了四杯。
酒入豪肠,如火烧般辛辣!
最后一杯喝完,陆天又把酒杯重重的摔在桌子上,嘴里大声的骂了句:“什么玩意?真他妈的难喝!”
“小子,说啥呐?”皮夹克手啪啪的拍着桌子有点光火。
陆天打了一个饱嗝,脸上露出谄媚的微笑:“我说,这酒真他妈的难!喝!”
最后两个字加重音的时候,陆天单手啪的一下捏碎了那个玻璃酒杯。玻璃酒杯被捏的碎了,不是破了,是碎了!
这不是一般人能玩出来的,皮夹克也不敢说话了。
陈三喜看这样,也就摆摆手说不喝了不喝了,一顿饭这才作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