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历过浓油赤酱浸染后造就成外型色泽红亮的红烧肉被前来挑衅滋事的油头粉面很无辜地摔翻在了地上,静静地躺在哪里,身上还散发着热气。
“傻缺,你他妈的是想找死吧?”赵旭怒火中烧,因愤怒过度致使脸部严重扭曲变形,活像一只被炭火炙烤过的赤色猪头。
田壮颇为认真地想了想,然后很用力地摇着头。他不想死,秦愈都还没有教他功夫呢,他绝不能先行食言。
他的憨态可掬招来在场之人的捧腹大笑,心里头皆腹诽不断。校领导招生的标准简直每况愈下,竟然已经达到胡闹的地步,怎么什么人都往燕都大学领,难道脑子有病的人也可以进燕大吗?
“你是不是跟秦愈同寝室?”油头粉面模样的张皓天不想在大庭广众被人用戏谑嘲弄的眼光围观,他没有义务为任何人进行自取其辱式性质的教育表演。跟一个傻子动怒的话会让旁观者分不清究竟谁才是真正的傻子。普通人的思维逻辑就是如此地怀疑无常,胜了会斥你赢之不武、输了又会骂你活该本理当如此,想想还真是有些难过。
“是。”田壮面无表情地回答。
他突然一点都不羡慕那些伪装成西装革履、花枝招展的城里人了,他们装作盛气凌人的样子蔑视着一切除却他们以外的人和事物,他们说假话的时候大义凛然,明明是一副冰清玉洁、娇柔欲滴的大小姐做派却虚伪得让人倒胃口。
想来想去还算秦愈不错。至少,他是个人。而眼前这群披着“人衣”的禽兽,随随便便浪费粮食岂止猪狗不如!
“他请假了?”张皓天继续追问着。
“嗯。”田壮不擅言辞,更不精通说谎。别人问甚他也就回答甚,倘若想让他阳奉阴违满口荒唐言,那样他宁肯拒绝开口说话。
“那么……他去往何处了呢?”张皓天问。
田壮憨厚地摇摇头,表示他也不太清楚。
对于他的答案张皓天倒是深信不疑的,任是谁交了这么个“脑子缺根弦”的朋友心里边也不会舒坦到对其知无不言。
可惜张皓天选择相信,却并不代表他手下那群“禽兽”同样会相信,即使选择相信想必骨子里流淌着的那点“欺软怕硬”卑鄙劲儿也要发泄下才好下台。
“胖子,你他妈别在老子面前装傻,你们住在一起你会不清楚他的去向?不会是怕我们天哥寻他报仇,偷偷找个老鼠洞躲起来了吧?”矮子赵旭志得意满地放肆大笑着,上一次被秦愈逼得不得不在众目睽睽之下声情并茂地大合唱“征服”,经此一屈,他始终内心里憋着一口子气,很多人相信时间一长会洗涤遗忘很多东西,倒是屈辱与仇恨只会随着时间的流逝扎根蔓延。
他心里的千疮百孔惟有秦愈一死方才有了之的可能性,男人活着除了追逐女人和地位之外,尊严是最不可或缺的奢侈品。可惜奢侈品一般都是易碎忌撞的,它脆弱得让你觉得只是那么轻轻一触碰,就能碎的跟玻璃渣似的。脆弱又敏感,是所有努力想要小心呵护自己那仅存可怜“尊严”底层人的大多现状。
胖子……白胖子的死穴。他拥有着让女人羡慕垂涎的肤白肌润又同时兼有令人厌恶的膘肥体阔,他最痛恨有人提到“胖子”两个字,不然将会遭到他疯狂的报复。
他单手锁住赵旭的咽喉,完全不费劲地拎起后者,怒视着还一脸懵圈的赵旭。
“胖子,快放手。”赵旭大喊道。由于身材矮小的缘故,他在众人里的战斗力几乎可以忽略不计,所以他很是艳羡白胖子那一身白花花的肥肉以及高大魁梧的身高。无论是哪种烦恼,恐怕都比短小精悍更让人容易接受些。胖了还可以节食减肉,矮了又该如何?
白胖子不松反紧,手上地劲道愈发地加重,直勒得赵旭面红嘴青,手脚胡乱挣扎着。
“白兄,正所谓‘君子之心不胜其小,而气量涵盖一世;小人之心不胜其大,而志意拘守一隅。’你大人大量何苦与俗人一般计较,又况且攘外必先安内,我们团结一致才可所向披靡,须知得饶人处且饶人的道理。”鬼老二最是精通八面圆通,他为人处事圆滑处处应付周全,办事除了滴水不漏让人挑不着毛病外,讲理论道也是分条缕析让你抓不到把柄。
白胖子是个一根筋的人,他做事也从来不讲道理,可是他大是喜欢动不动就上纲上线的鬼老二。当鬼老二文绉绉地“之乎者也”说了一大堆云山雾里的废话后,他已然很是心情愉悦地将攥劲的手松开了不少。
认真读书的人就是不一样,说出来的道理都跟蘸着蜜糖的果脯那般芳香可口。
“白源,放开他。”团队里最忌抵牾不合,张皓天怎肯放任不管,随其肆意而行。
胖子白源在张皓天面前还不敢太造次,不得已极为不情愿地松手,反而乘着收手间隙工夫用右手大拇指关节往前暗中运力一顶,致使赵旭痛苦莫名咳嗽不断算作对他口不择言小小的惩戒。
张皓天对白源的小动作视而不见,赵旭这人恣睢妄为,瞒着他在暗地里打着他的旗子做了许多伤天害理的事情,借机敲打敲打总归是件好事。有句话怎么说来着,千里之堤溃于蚁穴,他还不想有人在关键时刻给他掉链子,一颗老鼠屎坏一锅汤的事儿他要提前杜绝发生。
玉不琢,不成器;人不磨,不成道。
“总算还是白兄深明大义,当堪为楷模表率,直让我等众人汗颜羞惭,只怕奋起直追快马加鞭也是望尘莫及。”鬼老二笑颜躬身着拍了一记足令孔老二悲愤赧颜死去活来再死去的马屁。
胖子白源笑呵呵地照单全收,一点也没有不好意思的谦虚推托,恨不得鬼老二再多说些,什么阿谀奉承、奇词绝句都往他身上招呼,千万千万不要跟他客气,他可不是轻易就能害羞脸红的人。
干等半天鬼老二都没动静,白源开始有些郁闷难受,瞪着眉眼说道:“你再多夸我一些,让我看看自己身上还有哪些优点是被我以前忽略掉的。”
鬼老二登时愁眉锁眼,敢情这货也忒地不要脸。我就随便那么一夸,你怎么就不能随便那么一信呢?
“怎么,你嫌弃我?”白源瞬间无情翻脸,满脸肉褶交错的白皙脸庞艴然不悦,冷笑道:“当然,你也有权选择把我的话当放屁一样听响儿。”
*裸的威胁恐吓,看着横眉怒目语气不善的白源,鬼老二紧咬牙根隐忍了下来。枪杆子里不仅出政权,一样也能起到震慑敲击敌人的作用,拳头不如枪械好使,威力甚至连它的五分之一都不及,可它却是冷兵器时代最为直接方便的杀人武器。《水浒传》里武松赤手空拳斗猛虎,后又吃酒醉步杀命忠,无不是凭借他那铁锤般的拳头连连保命行仗义。
没枪炮的时候,砂锅大的拳头才是最让人恐惧的,就问你怕不怕?
“不敢不敢。”鬼老二诚惶诚恐地强颜欢笑忙说道:“人或谤詈,无嗔怒之心。今日之事实则可恶,而令吾所气愤。然则前事不咎,况厌汝者十者多有六,汝良乎?汝等彘辈,非人哉!母之,诚彼娘之非悦!”
母之,诚彼娘之非悦。换言之,就是妈的,老子真他娘的不爽。他这番明骂明讽的酸儒气息浓厚的文言词段只叫白源如堕五里雾中,浑沌无措。
他……到底在说些什么呀?
“你……是什么意思?”白源茫然不解地问道。又是可恶又是气愤的,感觉上让他觉得这些话有点儿不太对劲儿。琢磨半天未解其意,只好将就着不耻下问,在他心里,鬼老二之流整天风诡云谲地卖弄手段,不啻古代那些阴谋术士,他颇是对其不屑反感。他欣赏鬼老二的引经据典满腹才学,言之凿凿中让他人母庸置疑,却同样不太喜欢他什么时候什么场合都一副老子天下第一对任何事情皆运筹帷幄胸有成竹的傲世轻物状。
鬼老二沾沾自喜地看着白胖子脸上窘态难堪的样子,眉展眼开的笑道:“人或谤詈,无嗔怒之心。意思就是讲我们同混帮里,始终要互相关爱扶持,不可生有嗔怒之心。”
“那最后一句呢?”白源话指其锋,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
“母之,诚他娘之非悦。就是说呀……我们犹如一奶同胞的兄弟,彼此间一定要赤诚相待老妈才会非常愉悦。”鬼老二满嘴鬼话连篇,甚至连腹稿都省了,简直就是信手拈来。也亏得他敢如此胡说八道不怕有人当面揭穿,更唬得白源深信不疑,以为果真如此。
人傻确实好糊弄!
张皓天看的哑然失笑,鬼老二在他面前耍弄偷换概念的把戏还可原谅,但是骂人不吐脏字还拉着别人“一奶同胞”就有点卑鄙无耻了。
这群人,当真没有一个是省油的灯。
“记得告诉秦愈,我们的事情还没有完。”张皓天说出今天他此行的目的后,遂带着手下那些虾兵蟹耀武扬威的欲将离开。
“你不能走。”田壮冷声说道。
“什么?”张皓天停下脚步,回头问道。
“你欠一个道歉。”田壮指着地上尘埃满身的红烧肉,固执地说道:“你要对它们说声对不起。”
张皓天一怔,接着是众人肆无忌惮为之嚣张的笑声,立时响彻食堂内的每处角落。
他……竟然要我对几块红烧肉说对不起?
迟来的更新,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