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云胜有时候就在想，若是吉尼斯世界纪录里设立个“最佳倒霉”奖项他一定会荣登榜首。踩人打狗引来狼，还是个镶着金边的“富贵狼”，想到这里他就气不打一处来，看着眼前不住哆嗦跪地求饶的梁仲庸，拼命压抑住想要弄死他的冲动。废物，全都是一群他妈没有用的东西。

“队长，刚才王部长临走前说会替你找回场子，让我们等着看好戏。这都两个多小时过去了，会不会出了什么问题？”跟班小五殷勤地往自己领导脸上涂抹着一些奇怪的白色粘稠状药膏，气味刺鼻难闻，也亏得他竟没有表现出半分嫌弃的样子，极是难得！

找场子？陈云胜冷哼一声不说话，王云峰是个混迹商场多年的老油条，一开始为自己打抱不平说上些漂亮话还足可信，假如当他发现自己投诉电话石沉大海后，他还会义愤填膺地追查到底吗？冠冕堂皇地话谁都会讲，却也没必要为了不相干的人得罪顶头上司。两害相权取其轻，傻子都明白的道理他王云峰又怎么可能在这关键时刻犯糊涂？

“陈队长，我们一家几口人还指望着我上班吃饭呢，您就大慈大悲行行好留下我吧。”梁仲庸两腿跪在地上磕头如捣，完全没有刚才偷摸打电话时的沉稳阴鹫，犹如突然换了个人一样。

都是狼，在装羊。

“滚！”陈云胜看着他，怒不可遏地骂道：“老子的饭碗都快要保不住了，哪里还有闲心管你的破事。”由于表情过于丰富，不小心拉扯到脸颊上的伤口，疼得他不住抱着头吱哇乱叫，活像一只刚拔了毛的雄性黑猩猩。弄得在旁为他热情服侍的小五脸色憋得通红，想笑又不敢笑。

“公司里谁不知道您是王部长的耳目心腹，你去留都不过他一句话的事儿。”梁仲庸似无意地善意提醒着。

他说得没错，陈云胜是安保部部长王云峰的铁杆狗腿，忠心无贰。在铲除异己方面不知替他做了多少丧心病狂地事情，假若这个时候王云峰来一手弃车保帅的话，那么自己恐怕由此也会逼上绝境。

陈云胜压根不相信王云峰会为自己公然与公司拍板对峙，都是得了道的千年狐狸，谁还不会玩几手聊斋呢。相反，他更坚信王云峰会以自己为筹码来同公司博弈从中攫取个人利益。出卖的价值取决于利润的多少，本与忠诚扯不上半毛钱关系。

世界上最可怕的事情就是明明大家都是拴在同一条船的蚂蚱，偏偏他有先见之明学会了游泳，而你却是个连狗刨都不会的旱鸭子。

王云峰会游泳吗？答案是显而易见的，而且蛙泳、蝶泳、仰泳、自由泳技艺娴熟，连进国家游泳队都小菜一碟。

“旱鸭子”陈云胜左思右想之后越发觉得忐忑不安，以他对王云峰的了解，此人心狠手辣阴险诡谲，他会为了一条狗葬送自己的前程吗？

不行，要未雨绸缪。若是王云峰强行保取他还则罢了，如然选择妥协自己又该何往呢？

“你以为王部长会全力以赴吗？”陈云胜拍掉小五那乱摸无章的粗糙小手，为之引得后者大是不快。他阴沉着脸看向几乎快要爬在地上的梁仲庸，是在询问他，也是在问自己。

“难道不会吗？”梁仲庸一脸疑惑，思索了一会儿，才不知所措地说道：“你为他做了那么多事儿，不看僧面看佛面，他一定会帮你的。一定会。”

陈云胜苦笑一声。或许吧。

人在结果未来临之前总会垂死挣扎一番，是为了心目中那半点仅存可怜的美好幻想得以实现，同样也是为了不甘心接受残酷现实而将要迎接的悲观绝望。

比黑暗更可怕的是那永远都不会到来的黎明。

“犹豫再三，陈云胜示意小五将桌子上他那部外形酷炫的iphone13递给他。一颗红心两手准备，既然是做奴才的命，他也并不会介意把自己再卖上一次。当着小五跟梁仲庸的面按下王云峰的号码，对方也并没有让他等多久，很快接起了电话。

“王部长，我那件事……”陈云胜语气平缓尽量保持着原先语调，客气不等他说完，王云峰便截去了话头。

“陈队长，你的事情我已经向董事长反映了，要耐心等待结果。‘秦氏’不会亏待你，我也不会亏待你。你所受的委屈我们都看在了眼里，你为‘秦氏’鞠躬尽瘁的精神同样受人尊敬。好了，就这样吧，我这里还有个会议要开，事情我也会盯紧的。”

直到电话里传来“嘟嘟”盲音陈云胜都没有反应过来，王云峰的利落干脆让他瞬间心如死灰，无情最是商海中，一将终成万骨枯。他是准备彻底抛弃一颗废之无用的棋子了，对吧？

王云峰。你不仁，那就休怪老子无义。

阴沉着脸的陈云胜再次抓起手机微颤着手指按下一组陌生号码，相同地，那边的电话主人也很快接通了电话。

“我需要荣华富贵。”陈云胜恶狠狠地说道。他要攀峰登顶，他要主宰风云，他胸腔里有一股屈辱之火需要发泄。

“成交。”对方回答得利落干脆。

陈云胜挂完电话，如一滩烂泥堆在沙发上，面色憔悴地阖上双眼，久久无语。

跪在地上的梁仲庸看到这一幕心神微漾，大家归根到底都是可怜人，只不过有些事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小五立在一旁也默默无语，他很懂得审时度势，大家都不说话他也就很识趣地闭上嘴巴，发着自己的呆。

“食为天”是一家规模上档次的菜馆名字，主营淮杨菜，在南甜北咸，东辣西酸中它又自称一派，口味以清淡为主。

“淮扬菜”始于春秋，兴于隋唐，盛于明清，素有“东南第一佳味，天下之至美”的美誉。它可以在五味之中独善其身，也可以兼容五味精髓与之糅合，不可谓不伟大。

秋季温度低下致使水分蒸发锐减，空气中的水分贫缺了也就会使得人们干燥难耐。鲁菜太咸、湘菜太辣、川菜又麻又辣，综合考虑之下秦玲珑毅然选择了吃“淮扬菜”。

秦愈口味用他的话讲就是跟他的人一样随和谦逊，当然这样的话说出来恐怕只有他一个人坚信。不过口味确实不挑剔，凡是美食皆来者不拒。

因为秦玲珑提前让助理安排了包厢的缘故，所以尽管此刻餐厅大堂内人满为患，他们也用不着排队等候，在侍者领路下很快便找到了他们所预约的包间。

锦瑟阁。银白色的中式木门中上方处用小篆一笔一划地勾勒着三个字。

秦愈暗赞有趣，扫向隔壁其他几个包间依次有“雨霖铃”、“虞美人”、“浣溪沙”、“蝶恋花”、“醉花阴”等字绘。再向对面望去，接着有“钗头凤”、“长相思”、“点绛唇”、“青门饮”、“醉桃源”分别又用隶书书写的“三字经”。

“食为天”的老板一定是个“处女座”的人，做事一丝不苟追求完美，却为何相较其他包厢这间“锦瑟阁”倒显得有点突兀。

推开木门，猝不及防下差点亮瞎了秦愈的24k钛合金狗眼。

因为，太tmd金碧辉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