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有风。
在这漆黑的夜晚,茫茫的沙漠之中,忽然让人想起了“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返”。荆轲很悲壮,这月下的他们似乎也很悲壮。
而不巧的却是,谢意君却哼起了这首古老的曲调。塞外风凉,银沙无边,她的声音轻柔,曲调哀婉,好像正如赴死的烈女一般。却又让这冷酷迷茫的夜色多了一层说不出的浪漫委婉。
胡杨夫人笑道:“想不到妹妹竟然也有不怕死的勇气。”
谢意君笑道:“多谢夫人夸奖。其实我只是给夫人的举动感染了。既然夫人都可以为兄弟们报仇,我为什么就不能?虽然我们的社会地位高于那些人,可是在作为一个人的这点上,我们不都是相同的吗?那些人为了我们而死,我们这些人难道就当作没有看见吗。”
说罢,她忽然面色严肃,脚步也变得更加轻柔起来,望着天边的月色道:“小的时候父亲就常常教育我,虽然家中那些下人的地位没有我们高,比我们卑贱,可是若没有他们这些人为我们家做的基础,就一定不会有我们谢家这大宅子的存在,若没有这些人的打理劳动,我家的宅子说不定早就倒塌,不复存在了。所以父亲对家中的每一个人都很好,并且还告诉我若是他们有了困难,只要是自己能帮倒忙的,一定要去帮忙……”
忽然间,她的声音有些颤抖。此刻的她,在这茫茫的夜色之中想到了自己的父亲,而到现在,她却没有一点关于他父亲的消息,在这样的环境下,虽然她竭力不去将自己的思维往坏的方面想,可是越是如此,她越是不能自已,越是不能控制自己的思绪。
“没事的,你的父亲是一个好人,他一定不会有事的。”张世然侧过脸,望着身旁的谢意君。不知为何,在这迷离而又凄冷的夜晚,张世然却觉得他身边的这个看上去一直都很乐观的女子的心里,似乎也和这漆黑的夜一样。
谢意君微微抬头,眼睛中也不知何时变得迷茫,就好像是江心之中忽然飘起的一阵白雾那般轻柔而又唯美。沉默半晌,这才点点头道:“嗯,我知道。”
月悬当空,一望无际的沙海迷迷茫茫,被这月色染成了层层叠叠的银色浪花。
李玉书忽然停下脚步,声音变得有些凄惨,道:“诸位,我想我还是先行一步为好。”
胡杨夫人诧然道:“怎么,难道你要单独离开吗?”
李玉书摇头道:“不,我想先和莫震鹰离开。况且……”他顿了顿,望着茫茫的沙漠喃喃道:“我们五个人若是在这沙漠之中行走,毕竟目标太大,而我们要做的事情却又是一个极为隐蔽的事情,所以我们还是分开为妙。”
胡杨夫人沉默半晌,忽然间眼睛闪过一丝迷茫色,默默道:“也好,就按你说的去办吧。”
李玉书抱拳道:“诸位,我先行一步。三天之后,我们便在天水阁相见。”说罢,他一个凌空展身,等相见二字刚说完,他和沙漠之鹰二人已经到了十丈之外了。
胡杨夫人吸了口气道:“奇怪,这人似乎有什么事情瞒着我们……”
张世然缓缓道:“不,也许他并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们,而是保护我们。”
胡杨夫人展颜一笑问道:“你怎么对他比我还熟悉啊。”
张世然脸微微一红,道:“我只是感觉而已。”说着,他望着茫茫沙漠,其实胡杨夫人又怎么会知道,张世然似乎天生对危险就有一种敏锐的直觉。只是张世然虽然已经感受到了危险的存在,可是却并不管确定危险在何方,也并不知道危险是何物,当然他也更不会告诉胡杨夫人这个事情。
胡杨夫人也毕竟是老江湖了,虽然猜到了几分,但她看到张世然欲言又止的样子便没有继续追问下去。
就在此刻,正有三匹马乘着夜色往他们这边赶来,飞鬃扬蹄,速度竟然比风的速度还要急。但即使如此,这三匹马却是没有半点声音。等他们几个一回头,那三匹马竟已经到了他们的面前。
刚到了他们面前,那三匹马骤然停下,马上的人腿一偏,人已经下了马鞍。非但人马的动作一直,皆是动作整齐划一,甚至他们的衣装打扮也是一模一样。
三人皆是黑巾蒙面,黑衣劲装,腰悬短剑,踏步而来。
走在前面的那人大步踏到胡杨夫人的面前,低首抱拳道:“见过夫人。”
胡杨夫人收起脸上的微笑,沉声问道:“如何?”
那黑衣人侧脸看了看胡杨夫人身边的二人,似乎欲言又止。
胡杨夫人道:“但说无妨。可是有浮生门的消息了?”
黑衣人沉声道:“不错。而且还有天山派的人。”
胡杨夫人微微一笑,道:“这些天山派的人也是愚蠢之极,那些江湖侠客最多不过是一些江湖骗子罢了,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他们只要赚足了钱,其他的什么都顾不上。”
黑衣人俯首道:“夫人现在便要动手吗?”
胡杨夫人道:“不错。”
那黑衣人忽然沉默了下来。
胡杨夫人疑惑道:“怎么?”
黑衣人道:“可是之前的计划是你和玉面公子一起,但为什么他不在这里,我们不等等他吗?”
胡杨夫人道:“不必了,我们尽管做我们的事情便好。”
说话间,便看到远处的沙丘之上又有三个骑马飞奔而至,竟也是悄然无息,速度同样是快得吓人。
这三人也是一袭黑衣劲装,黑巾蒙面,那人从马上一跃而下,俯首道:“夫人,马匹已准备妥当。”
这人话刚说话,他便看到了胡杨夫人身后的张世然二人,他那眼神不知为何,竟有一丝说不出的惊恐之意,只是这神色转瞬即逝。
胡杨夫人转身道:“妹妹和张公子都是被受浮生门迫害之人,虽然江湖上的人传闻浮生门有如何诡秘,但对我们这些边关的人而言,只要这些人侵犯到我们的头上,我们除非战死,否则绝不会罢休。”她的声音坚定而有毅力,在这茫茫夜色之下,在这凄冷的沙漠之中,她这简短的话却让这里的每个人都感到自己的血液在沸腾。
骏马在沙漠中奔驰,风驰电掣,却又无声无息。
“刚才李玉书走的时候你是否已经隐约知道了他走的原因吗?”胡杨夫人一边骑着马一边问道。虽然她的目光依旧望着遥远的地平线,但显然这问题便是在问他身边同样骑着马的张世然。
张世然目光同样望着遥远的地平线,他沉默了半晌,道:“不错,我当时觉得在我们周边似乎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危险。而当玉面公子一离开我们,这种危险的感觉便消失。”
胡杨夫人道:“不错。虽然当时他没有说出来,可是我也能感受到那是在我们身边的气氛有些异常,我想他也许也感觉到了这种气氛,所有才会忽然离开的。”
她的目光忽然从遥远的地平线上收了回来,望着张世然问道:“可惜我却一点都不知道,那种诡异的危险到底是什么,也不知道他们两个人是否能应付得了。”
张世然吸了口气,依旧望着那遥远的地平线,缓缓道:“玉面公子定然是一个言而有信之人,他既然和我们约定好三天之后的会面,便定然不会爽约。”
四匹骏马在月色下疾行,除了张世然谢意君和胡杨夫人外,只有一个黑衣人随同他们前往。
月,渐渐西沉。
现在,他们的速度已经渐渐缓了下来,因为现在在他们的身边已经不再是广漠无垠的大沙漠,而是那些乱石丛生的巨大的石头。这些石头星罗棋布的分布在沙漠的边缘,崎岖险恶,杂乱无章,竟也是一眼望不到边。
月色之下,黑影绰绰,这些怪石看上去就好像是地狱中那些妖魔的面庞,狰狞恐怖。一阵冷风吹过,夹杂着诡异的风嚎声,就好像地狱中那些鬼怪发出的凄惨的好久,竟也是让人毛骨悚然。
马,就在这些怪石堆旁停了下来。
那黑衣人沉声道:“夫人,那些人已经在这乱石堆里面。”
胡杨夫人望了望四下的怪石,问道:“其他人都准备好了吗?”
黑衣人道:“不错,已经准备妥当,夫人这请君入瓮的妙计对这些江湖之上三教九流之人果然是好用得很,那些天山派喊来的人可有不少都落入了夫人的圈套。”
胡杨夫人望着这些怪石,嘿嘿一笑道:“这乱石杂乱无章,本已便是一个天然的迷宫,后来经过我们的雕琢,便更是能迷人心智。即便是卧龙先生的八卦阵,想必也不及我布下的天罗地网吧。”
张世然转念道:“你们的诱饵难道便是黄金?”
胡杨夫人莞尔一笑道:“张公子果然聪明过人,我们也正是投其所好罢了,几位这便跟我们过来,一场好戏即将上演了。”
说完,便大步迈前,满脸笑意地走进这乱石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