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房子居然已经烧掉了?”看着已经被烧焦的屋子喃喃自语。
太阳升得更高,光也变得更强,原本还有一半处在阴影中的屋子也渐渐全部暴露在阳光下。但那从阴影中浮现出来的另一半还是一样,也是烧得面目全非,不成样子了,塌掉的原木上,丝丝青烟缠绕不绝。
风,吹过。
雾,消散。
月牙泉的模样又浮现出来,水还是清澈,倒影在泉水中的天空还是蓝色的,只是湖中倒影下的那幢小小的屋子,已经面目全非。
好像在张世然身上所发生的所有事情到后来都变得面无全非,就如同这个被烧毁的屋子一样。
他的心,不禁凉了半截。
他想到那个屠杀自己全家人的那个男人,还有他的话。
“嗯,烧了。”张世然的声音低沉,已然不是刚才那个张世然发出的声音,就好像变了一个人。
的确,每当他想起浮生门的时候,他的心都会纠结在一起,他的全身都会疼痛!
吴六爷缓缓站了起来,理了理身上的蓑衣和斗笠,缓缓地迈开步子。
“跟我来。”吴六爷说罢便折身往沙漠里走过去。
谢意君虽然在吴六爷的面前极为调皮,却是心底里佩服吴六爷的为人,也一向很听吴六爷的话,虽然她现在不知道吴六爷到底要和她说些什么,但是她心底还是明白吴六爷肯定知道一些她不知道的秘密。
而张世然却也是一个是好歹的人,现在他也知道吴六爷必然会说一些他也不知道的事情,况且吴六爷也是一个老江湖,不但岁数不小,而且在江湖里辈分也是极高,想当年自己的养父也尊称吴六爷老前辈,所以张世然心中暗想或许吴六爷会了解一些关于浮生门的下落,会了解一些浮生门当年的往事,那么也许自己还能够推断出为什么浮生门会和自己有如此大的仇恨了。
所以,他们两个人都没有多说一句废话,都跟了过去。
但也就在吴六爷再次转过身的时候,张世然这才发现吴六爷居然没有带一点钓鱼用的鱼饵,而鱼钩上却也是干干净净,那银色的钩子,在阳光下闪闪发亮,但他心底明白,这钩子却是一把致命的武器,是杀人于无形的武器!
起风了,刮起一阵沙。
泉边的乱石堆里,有一个小小的木门,走进去,就是一间地室。现在张世然才明白原来这个早已消失在江湖多年的孤江垂叟居然一直住在这间小小的地室中。
而这间地室的暗门更是隐蔽,若不是吴六爷带路,恐怕张世然一辈子也不会发现这个地方,其实他前几天便已经路过此地,但是却根本没有在意这乱石堆下却是别有洞天。
既然是别有洞天,那一定是有他特殊而又奇妙的地方。这地室随处地下,但一道阳光却是从地面上照了下来,张世然抬头,这才发现这间地室的顶便是那些巨大的石头铺设而成,而光线便从这些巨大的石头的缝里面照了进来。
光可以进来,但沙子却是一粒也进不来。
地室虽小,却是五脏俱全。
一张干净的床铺,还有一个大大的木柜子,两把椅子,椅子中间放着一张木质桌子,桌子上还有摆着一个青瓷茶壶,两个青瓷碗,碗中有茶。
茶已凉。
张世然怔住了。
谢意君看了一眼张世然,露出那销魂的笑容,坐了下来,却看着吴六爷问道:“怎么了?”
吴六爷的脸上已经没有了笑容,像这种天天都会笑很开心的人若是忽然之间不笑了,忽然的变得严肃的话,那这个人一定是要说一件非常重要而又严肃的事情,而且说得一定是真话。
“你父亲来过。”吴六爷啜了一口冷茶。
“我知道,三伯已经告诉我了。”谢意君看着桌子上的另外一杯茶,若有所思。
“而且,他这杯茶还没有喝完就走了,是吗?”谢意君蹙眉,眉宇间也显出一丝担忧的神色。
她了解自己的父亲,知道他嗜茶如命,若是有一杯好茶在他的面前,他若是不品完是绝不会离开。
她还清楚地记得小时候有一个书生因无钱进京赶考,却不知在哪弄来了一些上好的茶叶,便上门投奔,希望可以让父亲借一些钱给他。没想到,父亲喝了一口之后,不禁大喜,不但当场赏给那书生一匹西域快马,还给了他一千两白银。
却哪里知道那个书生居然是一个隐藏的很深的杀手,就在谢意君父亲沉迷于茶道的时候,他居然抽出一把袖刀,直刺他仰起的脖颈。但这个书生千算万算还是没有想到,谢意君的父亲哪是这种这么容易就会被杀死的人,居然反手捏住了那柄尖刀,接着一掌把那书生给震死了。
事后,每当他说到这件事情的时候,居然只是可惜了当时忘记问问这茶叶实在哪里弄来的了,而对当时惊心动魄的场景却是只字不提。或许在他看来,那差点要了自己性命的一刀都没有一碗绝世好茶让自己印象深刻。
而父亲居然没有将茶喝完就匆匆离开,这里到底是发生了什么样的事情?
谢意君想到这里,心中又怎可能不慌张,她的脸上也有一丝阴郁。
吴六爷点点头,将手中的茶又放在桌子上。
茶是好茶,可惜太凉。
“当时外面发生了什么,你是否听到了什么声音,是否有一个女孩的声音?”张世然不再沉默,因为他不能再等下去,或许知道谢意君父亲的下落很重要,但是对他而言,小雪的下落更为重要,甚至在他的心里,小雪的性命却是比他的性命还要重要。
吴六爷微微一怔问道:“你可是认识那个姑娘?”
张世然点点头,他岂止是认识,只见他连忙道:“他是在下的妹妹。”
吴六爷微抚髯须道:“夜里,谢伯群到我这里来,除了为了我手中的香茗外,更重要的却是回见那个屋子里的姑娘。”
“他认识小雪?”张世然骇道。
吴六爷点头道:“他和她的父亲南宫放可是故交。”
南宫放,张世然的养父,如此和蔼的老人,却被浮生门……
那滚落一地的头颅!
吴六爷虽然看出了张世然表情的变化,但却并不知道南宫放已经被浮生门的人斩首了。还有,他也并不像过问,自己多年前选择了隐退江湖,那江湖上的腥风血雨便再和自己没有关系。他现在只想做的就是陪陪老友喝喝茶,安静地钓钓鱼而已。
他接着说道:“本来谢伯群想喝完这杯茶便上去找那个女孩,却没想到刚喝上一口茶便出事了。”
“出事?难道就是有人纵火烧了那间屋子?”谢意君显得有些不解道。
“不仅仅是烧房子那么简单。当时我们听到屋子那边传来一阵女孩的呼救,便知道那孩子肯定是出事了。我和他同时上去,便看到有八个人黑衣人将屋子给包围了,而且我还感到在沙漠的黑暗里至少还有另外八个人正在监视那屋子。”
张世然都没有说话,忽的转身便要冲出屋子,他必须要找到小雪。
只是他的手却被谢意君那柔软的手指捏住,他只感到全身力气都忽然消散。
谢意君叹了口气道:“你至少让他把话说话,到时候我陪你去。”
吴六爷点点头继续道:“眼看着那几个黑衣人冲进了屋子里,我们即便是已经知道黑暗中还有埋伏,但也不能见死不救,我和他就冲了过去,虽然他们人多,但是毕竟不是我和他的对手,可毕竟他们人多,而且那些人的目的并不是我们,他们见南宫雪逃走后便是忽的一下全部四散,分开追寻南宫雪去了。而且更重要的是,黑暗中的那些人居然用火矛将这间屋子点燃了,火烧的太大,我一个人根本没有办法救火。”
谢意君问道:“那父亲他一定是跟着南宫雪了?”
“嗯,他当时让我回去,他便只身跟了过去。”吴六爷显得有些苍凉。
张世然忽然问道:“你可知道那些想要杀南宫雪的人是谁?”
吴六爷望着张世然显得有些茫然。
张世然也看出了他的茫然,问道:“会是浮生门的人吗?”
吴六爷微微一怔,沉吟道:“浮生门……可是那些人全身都被黑衣包裹,仅仅露出一双眼睛,而且那些人所使用的招式都是极为诡异飘逸,看不是是哪门哪派的招式,想必定是刻意改变,为了就是不让我们知道他们的来历。”
张世然直感心中悲怆难忍,他俯首道:“难道,难道老前辈也看不出他们的来历吗?”
吴六爷叹了口气,无奈道:“恕老朽无力,但此时并不是没有转机……”他的目光望向一旁的谢意君道:“若是能找到你的父亲,想必他肯定会知道那些人的来历的,而且,也许还能找到南宫姑娘。”
谢意君蹙眉道:“除了我父亲我们还忘记了一点。”
吴六爷道:“哪一点?”
谢意君道:“若是一个死人也会说话的话,那么被烧毁的屋子自然呢?”说罢,他望了一眼张世然悠然一笑。
这个时候或许真的只有她才能笑得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