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白衣少年面色惨白,眼眸之中虽然映满了漫天璀璨星辰,但即使是这漫天星光,也无法遮蔽这少年人眼中的哀愁。
此人步态轻缓,向沙漠之鹰那边移去,而张世然也终于看清了此人的面庞。
这不就是玉面狐狸李玉书!
张世然已然明白,这玉面狐狸果然如谢意君所言是个善于心计之人。想必他早已知道沙漠之鹰背叛于他,既然天山门派的人已经来了,不如来一个将计就计,装作自己中了那清雪梅花针之毒,也好看看这些天山派的人到底想做什么。
那玉面狐狸看了他们二人一眼,便径直走到沙漠之鹰身边,叹了口气道:“我这些年来对你如何?”
那沙漠之鹰眼角抽搐,沉默半晌缓缓道:“我的命也是少主给的。当然若不是少主将我从流沙中救出,我沙漠之鹰此刻怕是早已尸骨无存。”
他的声音低沉而有力,竟也是说的极为诚恳。
只要心里面有一丝良知的人,在自己的恩人面前也是无论如何也做不到完完全全的欺骗的。而沙漠之鹰无论做什么,他毕竟也是一条塞外的汉子,姑不论他是好是坏,但只要是一条汉子,肯定是会承认别人对他的好,承认他自己做过的事情。
李玉书望着茫茫沙海,好像也想到了那年他们之间初遇时候的场景,他缓缓道:“是啊,那年我去沙漠寻人,却发现了那片流沙海之中竟躺着一人,而我更没有想到的是那人居然会是鼎鼎大名的沙漠之鹰……”
他并没有让沙漠之鹰说话,而是叹道:“这一晃,竟也是十年了。”
沙漠之鹰也低吟道:“那年我被他们抓到之后,他们竟然将我丢弃在那片流沙海之中,本来他们想看我挣扎着死去,但是却没有想到,我这个生长在沙漠之中的人怎会不了解流沙的习性。他们见我没有被流沙吞噬,而且飘到了流沙中间,竟然就看着我要被这太阳活活烤死。可惜他们等了三天三夜,我既没有被流沙吞噬也没有被烤死,他们竟然也不耐烦便离开了,后来的事情,少主也是想必知道了……”
虽然李玉书和沙漠之鹰离张世然和谢意君还有一段距离,但是他们两人之间的说话声却在这荒凉的沙漠之上听得清清楚楚。
张世然心中也不禁怅然,他实在是想不到这看似武功力气都超群的沙漠之鹰竟然有这么一段悲惨的往事。
而谢意君更是惊讶,她是明珠城之人,很小的时候便知晓了沙漠之鹰的名头,但多年前沙漠之鹰忽然消失,当时还在明珠城及沙域地带引起了不小的轰动。现在若不是沙漠之鹰亲口说出这段不堪回首的往事,可能谁也不会知道当年沙漠之鹰居然也险遭毒手。
李玉书的目光从那无尽的沙漠黑夜之中缓缓移到沙漠之鹰的脸上,他叹了口气,沉吟道:“所以这就是你的报答方式?”
沙漠之鹰微微一怔,但想必早已知道李玉书会如此问他,他嘴角抽搐,似乎想说什么,但终究还是没有说。
但李玉书也不说话,他似乎已经看出了沙漠之鹰想要说什么,他就这样望着他好似就在等他接下来要去说的话。
沙漠之上,有风吹从绿洲之上吹过。
风,很轻,很柔。像是从江南的水乡而来。
月亮变得低矮,星星也变得更亮。
终于,那沙漠之鹰仰天长叹,竟是悲戚道:“他们绑架了我的母亲,我若是,若是不听他们的话,他们,他们……”
说到这,这八尺大汉竟是留下了一行清泪,任凭谁听到这悲戚的声音也不禁动容。
那谢意君也是不忍看他,竟是侧面而立。
李玉书微微一怔,他知道这沙漠之鹰绝不会说谎,他在来的路上心中也暗自纳闷不知他为何会背叛自己,现在他也总算是明白了。
他低吟道:“你先和我回去,这件事情我们从长计议。”
说罢,便要转身离去。
他身后的张世然忽然掠到他们之间,刚才李玉书和沙漠之鹰的对话他也是听得清清楚楚,他虽然不是一个好管闲事之人,但他总觉得这沙漠之鹰的凄惨身世竟是和自己有几分相似,虽然他们刚才还在大打出手,但是此刻他却觉得自己应该帮助这个男人。
张世然道:“我也想帮忙。”
沙漠之鹰吃惊地望着张世然,他眼角的泪还没有干,但是却可以看出他眼中的泪水似乎又要流了出来。
李玉书有转过身,望着张世然,他的面色还是那般平静,但是他那充满璀璨繁星的眸子里,却是闪着比天际间的星星还要明亮的光辉。
李玉书道:“你可知绑架者是谁吗?”
张世然一怔,却不明白这李玉书到底是何意。那绑架者明明是绑架了沙漠之鹰的母亲,而且沙漠之鹰刚才也并没有提那绑架者的名字,但是为何这李玉书的话听上去却是比沙漠之鹰还要清楚绑架者的名头呢?
张世然摇头道:“不知。”
李玉书缓缓道:“浮生门。”
张世然只觉得自己的脸都要白了,他讶异地望着沙漠之鹰,但当他看到沙漠之鹰锐利的眼神和肯定的表情的时候,他一切都已经知道了。
沙漠之中的旅人若是能发现一块绿洲可以休息那已经是再好不过,若是这绿洲之中还有一顶帐篷加上好酒好茶的话,那对人而言这简直就是天堂了。
但现在,他们四人就真的坐在天堂中了。
帐篷就扎在这片绿洲的湖边,帐篷极大,外边装饰的也甚为华丽。
在这间帐篷的四周伫立着十个手持长枪的金甲武士,他们面容严肃,目光如炬,竟是每个人各自站在自己的位置上,纹丝不动,在这树影之下,竟好似雕像一般。
即便是他们四人走入这件帐篷,这些金甲武士们竟也是没有看他们一眼,甚至连眼睛都没有眨一下。
但是张世然心中却明白,这些人若不是看到他们是由李玉书带来的,想必是根本走不进这间帐篷的。
帐篷之内也极为宽敞,地上铺着是羊毛编织成的地毯,洁白如雪,一张偌大的红木茶几上居然已经摆满了沙域特产的瓜果美酒。
而更让人称奇的却是这件帐篷之内,竟是挂满了大大小小五颜六色的水晶,在烛火的映衬下,就好像是天上无穷无尽的璀璨繁星一样炫目多彩,简直让人觉得竟让这偌大的帐篷之内显得熠熠生辉,竟是没有一处黑暗处。
张世然和黑只觉得脚下的毛毯轻盈柔软如同天边的云彩,而这头顶之上如星辰般的水晶,犹如繁星。此刻置身在其中,就感觉是飘在空中一样。
这哪里是什么沙漠地带,简直就是一副仙境之景。
他们四人已经围坐在这茶几四周,可是他们四个却是没有一人吃这桌上的瓜果,喝这杯中的美酒。
李玉书道:“这里如何?”
谢意君悠然一笑,道:“久闻玉面公子极懂享乐之道,如今仅仅是看到公子的这间帐篷便是让人大开眼界,真不敢想想公子的宅邸是何等奢华。”
这人就是这样,终究还是喜欢听别人夸赞他的,而若是有一个和他实力相差无几的人赞赏他,这便是一件更让人开心的事情。李玉书当然也知道,谢意君的家境和自己也是不分伯仲的,此刻自己奢华的帐篷被谢意君赞赏了,心中自然是开心无比。
李玉书面带危险,点头道:“不敢不敢。”
说着,他们目光已经望向了张世然,因为他已经感受到了张世然的目光。
李玉书脸上的那一丝笑容瞬间散去,声音平静,道:“浮生门在江湖上的行使虽然诡秘,但是我终究还是知道一些关于他们的情况,我告诉你,权当是报答你护送那连城璧一事吧。”
谢意君现在才想起那连城璧的事情,他见沙漠之鹰的面色惨白,便暗忖道:“这人也是奇怪,为何自己祖传的连城璧丢了,他却是一点都不生气,就好像这件事情从来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但她心中暗想的问题张世然倒是替她解答了。
只听张世然缓缓道:“因为那连城璧本身就是假的。”
李玉书微微一怔,接着便微笑道:“张公子何以见得?”
张世然道:“你既已知晓沙漠之鹰已经背叛了你,自然给他的是一块假玉。你让他送玉,目的也只不过是揭穿他的阴谋而已,而我等误打误撞闯入了李公子的地厅之中,你便顺手让我们帮你这个忙,其实也好让那天山派的人更加相信那连城璧是真的而已。”
李玉书沉默半晌,抚掌道:“张公子果真是机智过人。”
张世然道:“那你现在可否告知我一些关于浮生门的事情?”
李玉书缓缓道:“浮生门虽然行事诡秘,但毕竟也是江湖中的一个门派,那门他们做事无论再怎么小心谨慎,也必定是要留下痕迹。”
张世然道:“你说的痕迹是?”
李玉书道:“其实这次他们索要连城璧也不过为了和西域诸国换取钱财和军队而已。”
张世然大骇道:“军队钱财,难道他们要反动叛变吗?而且是他们夺去了连城璧也不可能换到足以发动叛变的军队吧?”
李玉书淡然道:“在此之前他们已经侵占了许多人家的资产了。”说话间,他的目光飘到谢意君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