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是他最看好疼爱的小弟子,一个是他最为之骄傲信任的大弟子,一瞬间两个人却同时闯了祸。
可能人就是这么没原则,同样一件事,不同的人来做,感觉就是不同。
“很好,很好啊你们,你们给我站在院子里一夜,明天写一篇两千字的检查,柳泠风你明知故犯还带坏小朋友,你给我写一篇一万字的检查。”
其实师父心里已经不生气了,刚刚因为急火攻心而微微发抖的手现在也已经平静下来。
知道他们这样做是错了,可就是生气不起来,却还是故意硬起心肠板着脸重重的责罚他们。
两个最得意的弟子啊,真害怕因为自己的溺爱放纵毁了他们。
师父头也不回的径直回了房间,留下他们两个大眼瞪小眼。
对不起还没有说出口,师兄对着他笑着吐了吐舌头。许是从未见过这样的师兄,他愣在那里。
“我们闯祸啦。”
从那以后,他们两个形影不离,师兄几乎什么都会,只要有什么不懂的,立马就去找师兄。
师兄,师兄,这个词是那段岁月里,他一天挂在嘴边放在心上念叨几千回的两个字。
可是,自从师父决定将小镇给管理者的位置让给他之后,这一切都变了。
师兄虽然嘴上没有说什么,却渐渐疏远了他。
那时候,正好学到缩骨功,这里的孩子很小就开始训练,不仅仅是为了强身健体学习武艺,也是为了日后学习更多的东西打下坚实的基础。
照例他还是这群人当中学的最快的,唯一不同的是,这一次,他师兄并没有学会。
因为他已经学会了,所以师父对他基本上属于放养状态,随他复习什么。
可是他觉得没意思,都已经会了,还学什么学。百无聊赖的看着他们煞有介事的练习着,有些不耐烦的东瞅瞅西瞟瞟的。
忽然看见离他一个对角线距离的师兄一个人默默的在墙角练习,不过看样子,情况并不妙。
看的他着急死了,忍不住跑了过去,看见他过来,师兄转身换了个地方。
不只这一天,其实很多时候,他都发现师兄对他越来越冷淡了。他总以为是自己的原因,想方设法的靠近师兄,希望可以重新引起师兄的注意。
很可惜,师兄并不吃这一套,不是选择性屏蔽了他,就是对他不理不睬。
加油,心诚则灵。
在第一百零一次被选择性忽略之后,他又死皮赖脸凑了上去。
忙着缩骨功准备工作和练习的师兄没有理他,甚至看都不看他一眼,只是做着自己的事情。
还不错,这一次他没有换个地方,看来有希望。
围着师兄转来转去,却没有看见他的眉头越皱越深。讨厌的人,看不出来别人不喜欢你吗?要不是碍着师父的面子,他一早准给这个讨厌鬼扔出去。
怎么练也练不会,师兄已经相当烦躁了。
偏偏这个连察言观色都不会的小师弟看不下去,指手画脚起来。
“不对,手不是那样摆的,那样无法缩小骨头间的空隙。”
“哎哟,不是这样笔直向外的,要倾斜三十度左右角度的样子。”
“不错,就是这样。”
“不是啊,脚不可以这样摆的怎么可以两只脚脚尖都向外呢?”
对于不喜欢的人,连他的呼吸声都觉得讨厌。
师兄现在对他就是这种感觉,忍无可忍,停下手头的事,瞪了他一眼。
“闭嘴好不好,你知道你很招人烦吗?”
泪水一下子流了出来,师兄真的讨厌他了。
那个事事照顾他,处处迁就他的师兄终于讨厌他了。
不知道为什么,原本看见他哭,师兄总是第一时间跑去安慰。可是,这一次,竟然有一种报复的快感。
说是不在乎,怎么可能真的不在乎呢?
人们可以轻而易举接受一个陌生人的飞黄腾达,却不能忍受朝夕相处的人超过自己,何况这个人是自己一手扶持起来的。
冷眼望着泪眼婆娑的他,没有一丝心疼的感觉,反而有些嫌恶。
现在的他已经十几岁了,不再是当初那个遇见一点小状况就会惊慌失措的小孩。
随手抹掉眼泪,抬眼看了师兄一眼,忍不住又模糊了视线。
他赶紧转过身去,不想被师兄看见。
“对不起,以后不会了。”
然而,这一转身,就再也回不了头。
“你哭起来真丑。”
身后师兄突然冒出这么一句,他脚步顿了一下,接着挺直了腰杆,头也不回的走了。
回去以后,他哭肿了眼睛,头昏昏沉沉的疼。
自那天起,就再也没有见过师兄。
也好,不相见倒也罢了,至少可以保留一点点微不足道的自尊。
那段时间,他刻意避开了所有可以遇见师兄的时间段与地点,本就是孤身一人的他,离了师兄更是形只影单。
没有人告诉他,师兄不见了,不见很久很久了。
每天脑子都昏昏沉沉的,只顾着练功读书,否则一停下来就想哭。
直到有一天,师父将他叫进书房,告诉他一件事情。
师父说,师兄擅自离了师门,另外自立门户,专收女孩。
不管怎么说,总是镇长身边最得意的大弟子,这些年来,镇上许多大事小事基本上都是他在处理。在许多人心目中,他已经是下一任管理者的不二人选了。
向来招收弟子的标准都是男孩,这是约定俗成的事情。
小孩子懂得什么呢,他们可不管什么一直如此。又有几个女孩子愿意天天待家里,等着长大嫁人,然后相夫教子呢?
于是,一时间几乎所有的女孩子都被送去他那里。
师兄擅出师门,在师父心里,就已经相当于背叛了。原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这事儿也就这么过去了,毕竟师徒一场,闹成这样谁也不好看。
可是,这一次,真的是触犯了师父的底线。不仅仅是作为师父的失败,更是对一个管理者权威的挑战。
先礼后兵,开始师父派弟子前去谈判,全都被赶了出来。后来派去抓师兄的人也都铩羽而归,令师父颜面扫地。
古训有云,上位者,不得下其位,越其职。
知道他和师兄感情甚好,所以一开始就不打算让他介入,然而那群草包,没有一个是师兄的对手。
说到这里,师父叹了口气,对他说道:“玉儿啊,师父只能拜托你了。”
他是不屑的,师父对他很好,就是迂腐气太浓。既然知道师徒一场,放过他不好吗?
不管师兄怎么讨厌他,还是从心底偏向师兄的。
是夜,悄悄潜入师兄家的院子,里面与师兄往日的风格迥然不同。
院子里乱七八糟摆着各式各样练功需要用的东西,甚至还有一只小小的茶杯被遗忘在角落里,无人问津。
自己怕是还不如这只茶杯呢,至少师兄不讨厌他。
想到这,忍不住又叹了一口气。
“谁?”
屋子里传来一句男声,温润而不失硬朗。
不用看脸就知道,这是师兄的声音。
没有回答,几乎是落荒而逃。
师兄追了出来,外边已空无一人。
他没有离去,而是躲在暗处窥探情况。
借着不算明亮的烛光,他看清了师兄的脸。登时心下一惊,那绝不是师兄的脸。可那声音,那身形,除了师兄不会有别人。
难道……
脑海中闪过一个可能性,令他心中一冷。
师兄并没有回屋,两个人无声对峙着。
最先按捺不住的是他,看他久久不动,一下子自己跳了出来。
太想要知道答案了,没料到师兄什么时候掌中捏着一排飞镖。
眼看着飞镖朝着他飞来,只只直指要害,慌忙躲开。
师兄并没有给他反应的时间,又一阵飞镖迎面而来。接住了少数几只,但更多的深深刺入他的身体里。
忍着疼痛,他问道:“师兄,你在练以前我们发现的那卷邪书是不是?”
“是,又怎样?不是,又怎样?”
“我要确切回答。”
“是。”
仿佛一下子所有的希望都破灭了,他的心又冷了几寸。
“为什么?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以前?”
像是听到了世界上最好笑的笑话一样,师兄笑的有些癫狂。
“别跟我提以前,我讨厌你,知道吗?凭什么我做的所有一切都得不到承认,你呢,什么都不做,师父却对你宠爱有加,凭什么?”
没料到师兄会这么说,一时不知道该笑还是哭。
或许这就是原因吧,师兄什么都好,可惜太以自我为中心,经不起打击。
师父曾说过:“玉儿啊,你要好好跟着你师兄学习武艺。为师希望你成为你的柳师兄那样出色的人,可是,不希望你成为他那样冷漠的人。”
他听懂了前半句,却对后半句不以为然。
怎么可能冷漠呢,他的柳师兄是世界上最温柔的人,谁都不可以诋毁他,师父也不行。
现在,他好像稍微明白了点什么。
既然说不通,他也不想解释什么。
“师兄,我最后叫你一声师兄,收手吧,你明明知道这是不好的邪术。”
自以为自己说的情真意切,听在师兄耳朵里,却成了另一番意思。
最后叫他一声师兄是吗?他还不稀罕这一句师兄呢。从小到大,一直将这个小师弟看的如同亲弟弟一样,结果换来了什么,他抢走了一切本该属于自己的东西,现在可以卸磨杀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