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光在少林出家七十余年,银字大令丢失之前他就曾从渡如那里见过。他取过大令,细细端详了一番,道:“是真的。”其实以唐栎身份,又怎么可能拿一支假的大令来唬弄人?众人听了这话,只是对唐栎的信服更深了一层。
唐栎道:“既然如此,那诸位且都就座,听唐某说几句话。”
“唐某人本来是个无德无能的武夫,之所以敢调用这支银字大令,众位想来也该知道缘由:近几个月来江湖上风波险恶,肖子凝、摩提耶罗两个魔头四处造孽,没人能治得住他们。唐某虽然不是武林盟主,但也要站出来主持主持公道,邀集普天下的正派英豪,到这里聚上一聚,磋商一下诛魔大事。”
唐栎说这话时一字一句,别有一番威严。左首沧澜山庄座内的白枫说道:“唐统领过谦了。自君盟主仙逝之后,武林盟主之位就空缺无人,所以才让奸徒阴谋屡屡得逞。将军众望所归,如今又持得武林银字大令。发号施令统驭群豪,本是当为之事。”
身后雄鹰帮的俞帮主也喝道:“要是有个武林盟主牵头,谁怕这两个小贼?有道是‘蛇无头不行’,今天大伙儿正好都聚集在这里,咱们不如推举出一位新的武林盟主来,以后大家都齐奉他的号令。那时摆平什么肖子凝、摩提耶罗,哪在话下?”
这两人的话说开,下面登时闹成一片,更有人道:“还推举个什么来?唐大将军名扬四海,又继承了武林大令,这盟主之位非他莫属了!”唐栎及紫电诸人只是含笑不语。
忽听座中有人低声说道:“这事且慢商议了。要说肖子凝、摩提耶罗四处行凶,在座的可有谁亲眼见到过么?”众人望去,那人竟是坐在首席的连二娘。
连二娘经昨日一变,已经认定了肖子凝纯系被冤,今日抱定了护他的心思。但她生性不好斗,说完这句话,又转目注视纪长老、祝长老二人。二人在左右并立,道:“敝帮郭帮主,日前也遭了奸人的毒手。如若肖、摩二人当真是杀人凶手,那敝帮与他们自有不共戴天的大仇。可近日来敝帮帮主夫人微服私访,却发现事实并非如此。但我帮空口无凭,趁着天下群豪毕至,今日有此一问。”
这话说的众人面面相觑,眼下江湖上的命案虽然一件连着一件,但大多都如黄山派的天都上人一案,杀人者来去无踪,哪能真正给人看见了?这话问得众人语塞,许多人一时都不再做声。
忽的座下一人道:“怎的没有?我师父给肖贼杀死时,我等都在左近。那贼人穷凶极恶,见得行踪败露,还把我三个师兄一齐杀死了。要不是我扑在地上装死,这条小命早就没啦!”连二娘向他看去,原来是天海派的弟子。天海派是北方的一个小门派,日前也确有师徒四人一齐罹难之事。祝长老眉头一蹙,道:“那我问你,这肖子凝长得什么模样?身材几许?”那人脸色一红,道:“这……这我没能看清。也就不高不矮的个子,三四十岁上下。”
祝长老冷哼一声,道:“仁兄真是真人不露相啊,不想天海派的一名弟子,也曾领略过君先生神掌之威。”
那人不知他所说是什么意思,道:“我年纪尚轻,君先生的掌法是无缘得见的。”
祝长老道:“那你又如何得知那杀人的手法就是盈虚派掌法?”
这话把他问的哑口无言。其实当今世上真正见过君霁云施用“神离飘然掌”的人已经寥寥无几,大多是故老相传,说盈虚派的掌法隔山打牛,不损衣衫直破胸膛,极是厉害。加之似肖子凝这样的高手举世罕有,谁能不怀疑到他身上去?这人听了这话,连道:“强词夺理,强词夺理!”连二娘三人只是冷目以对,不再答话。
连二娘见得祝长老用只言片语就压住了他,心下暗自欣喜。祝长老站在她身边,说道:“夫人,此时还需你一语压住他们。”
连二娘脸色通红,但这事是他们事先已经商议定了的,她踌躇片刻,才起身说道:“那……那还有哪位朋友,见到肖子凝……行凶了?”
这回众人大都不语,沉寂了片刻,只听人群中不知哪个窃笑道:“这个夫人当得倒好,郭帮主辞世才不过几个月,就有别的相好啦……”
这话说得连二娘更是羞惭无比,她张目四望,却不知是谁说的。祝长老瞧得心头火起,在旁一把扶稳了连二娘让她坐下,跟着说道:“说话的那位朋友,可别咬着了舌头。敝帮郭帮主遇害系江南女魔灭长安所为,与肖子凝并无关系。你在这大庭广众之下说些风言风语,当真以为谁能信服么?”这话说得凛然大气,那人听了自感惭愧,也不再言语。祝长老见众人都没二话,清了清嗓子正要继续说下去,却听明教席上风残雨起身道:“连夫人,昨日一会,别来无恙。”
群豪除了连二娘、唐栎等少数人以外,看到风残雨无缘无故起身行礼,都不知他是什么意思。连二娘自然知道他有话要说,心中“咯噔”一下,道:“正点子来了。”这时不容她礼让,只好起身拱手答道:“风法王安好,您身后那位唐门的朋友也安好么?”
要知自古至今,中华女子的唇舌都远较男子为利。丐帮帮主郭定岳在世之时,行走江湖遇到诸般难题,都多多倚仗这位夫人。现下风残雨起身本待诘难,哪想反被连二娘占了个先机,说破自己结交唐门的丑事。他也不曾想到连二娘性子内敛,一出口却说出这样话来。
群丐本来对他就没什么好感,听到连二娘说他结交唐门,更是嘘声一片。而风残雨怎是泛泛之辈,说道:“唐门豹隐西川,这些年来已经很少涉足中原。倒是夫人的那个姓肖的好朋友,最近屡屡在江湖上生事呢。”他神色自若,将唐门一事揭过不提。
群丐见他气度如此,倒也不似作伪,于是都住了口,且看帮主夫人如何应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