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阵势已成,风残雨抽身一退,已经掠到阵外,唐八则把身子一侧,走进了阵中。看他二人的样子,似乎说风残雨不用亲自下场,仅凭唐八和这些弟子列阵就足以破敌。风残雨口中喃喃道:“光明普遍皆清净,常乐寂灭无动诅。彼受欢乐无烦恼,若言有苦无是处。常受快乐光明中,若言有病无是处。如有得住彼国者,究竟普会无忧愁。处所*皆清净,诸恶不净彼元无;快乐充遍常宽泰,言有相陵无是处。”
众弟子闻言俱都神色*,垂手肃立。风残雨说的这段话正是明教教义开篇第一段,取自《下部赞》上的经文。经文中颇有普度世人,寂灭诸恶的意思。群豪只道他们这是战前在做什么法事,还不以为意。哪想这最后一个“处”字才说出口,几人飞跃而起,挥刀凌空猛劈。刀劲并不向肖子凝、白炎二人攻去,反倒劈向了客栈里各处的烛台灯火。这也不过一眨眼的功夫,店内灯光倏尔灭尽,所有人都陷在黑暗之中,只剩一轮明月当空!
只听风残雨喝令一声,接着破空之声大作,不知多少柄雪亮弯刀一齐挥舞,衬着星点月光,堂内道道白芒闪烁,吞吐不定,在肖、白两人面前游走不绝,似乎只等风残雨再一次下令,就要群起而上将二人乱刀分尸。白炎心惊道:“不好,这些人多年操练阵法,想必对听风辨器之术极其熟稔。”
白炎系沧澜一脉,所使的剑法堂堂正正,也从没与什么暗器打过交道,对这暗夜杀人的阵法哪有一点办法?其实不止他这般,在场众人见了这阵法,大多惊骇不已,心想要是这刀头砍到自己身上,就是有九条命也难逃此劫。
只听肖子凝凛然喝道:“外道邪魔,你们怎么会使这‘冷光剑’的?”
冷光剑绝迹江湖二十年,众人江湖阅历都较浅,都只闻其名未见其形,这时听肖子凝提起,大吃一惊。只见肖子凝先发制人,身形一纵,已向风残雨那方位掠来。前头那个弟子不防他猝然施袭,眼见就要给他撞上,忽听半空中一声尖啸,一支锋利至极的飞翎激射而来,堪堪挡住了肖子凝这一步。黑暗中听见唐八道:“动!”原来方才那一招是他所发的了。
唐八一声喝令之下,堂内飞光骤敛,转而变为一道极亮的白光向肖子凝刺来。这白光实在太盛,教众人在黑暗之中看清了白光映照下肖子凝的面庞。肖子凝在这黑暗中猛地给这亮光一照,瞳孔不由自主缩起,也就在这一瞬,光影已到面前!
他不及多作拆解,身子做了个铁板桥,双掌抵地平退出去。却不料这道白光如影随形,跟着他一齐掠到。他只有隔空一指捺出,但听“嗤”地一声,指力、白光双双止息。堂内又陷入一片黑暗中,到底刚才发生了什么,谁也看不清楚。
除了明教众人和肖子凝自己,谁都不知道刚才那一刀对上的是肖子凝的“九转天音指”。这一路指力雄浑大气,却与刀光的阴沉冷血不合,因而两力双双抵消时明教众人和肖子凝都受了不小的创伤。唐八心下也不自主喝声彩,他忙将心神摄定,又喝一声:“动!”说着又是一道白光涌动,奔肖子凝刺来。肖子凝这回有了防备,长袖圈转,九转天音指点出之时纵身向后飞退,勉强接下了这招。但见月影闪烁,刀去如星,那阵法端的险恶无比,肖子凝一对肉掌纵横于阵中,也是极尽平生所能。阵法在黑暗中布成,肖子凝再是厉害,也只有仓促接招的本领,再无反击的机会了。
连二娘在一旁看得肖子凝每一指点出时大气浑然,兼之举手投足满是大家气派。她知道这月影星魂阵厉害非凡,肖子凝悉力对敌,断然没有作伪的道理。需知武学一道与门人的品行关联极大,学武的人要是品行不端,那正气凛然的武功自然是怎么也学不会的。反观明教阵法于暗夜中施展,倒颇不合大派风范。明教本来是西域门派,与中土武学大相径庭,本属情理之中的事。但连二娘此时心中已经向着肖子凝了,就不由得对风残雨一众人暗暗厌恶。肖子凝这般翻腾纵跃,在阵中来来回回连拆二十余招,每一招出手她心内都是一惊,不知觉地竟倍加关心起肖子凝的安危来。
白炎则与她心境不同,他同与肖子凝处身阵中,一众明教弟子居然对他不闻不问,一味向肖子凝猛攻猛杀。此时既没有能力上前助拳,又不能为彼掠阵分忧,心下大是惭愧,想道:“我方才口口声声,说和肖兄义结金兰,生死与共。怎么现在看他置身危难之中,却不管不顾?也罢,人之生死有命,但求无愧于心。我这个当兄弟的,不论如何也要给兄长尽一点绵薄之力。”这时竟然横下了心,长剑一震向眼前那道白光刺去。
肖子凝究竟不利夜战,他此时久久置身阵法之中,再是武功高强,也长袖善舞、左右支绌。这道白光涌来,他寻思着如何出指接下。忽见一柄长剑从那光影后头刺到,他在黑暗中虽然看不清白炎,但此时能给自己添一助力的人,也非他莫属了。他深知白炎武功远远不及这阵法之威,大惊道:“贤弟且慢……”话还没出口,那长剑已交了上来。
白炎这一剑刺出本来去势平平,只为尽一点自己心意。哪想长剑才交上白光,白炎忽觉头脑中哪一根筋给它牵动了一下,手上不由自主将长剑一摆一带,剑尖画了一个圆弧。只听“呼”地一声,竟然将那道汹涌白光挡开!白炎这时只觉心念无法再操纵身形,手上长剑不知怎的又是斜向一摆,举止怪异之极。那白光竟尔顺着他的剑势飞出,扫向阵中一名明教弟子。这道白光迅疾绝伦,那人猝不及防,就给这一摆刺穿胸膛,立毙当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