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屋以后才掏出包里的手机,有宋宇的短信:“小小,看邮箱,给你写了信。”
如果宋宇想对我说“对不起小小,我爱上了别人,我一直以为会跟你一直走下去,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爱上别人,很抱歉,祝你幸福”等等等等诸如此类的话,我想我真的无法面对。无论是他站在我面前亲口对我说,还是在电话那头贴着我的耳边说,我都无法承受。
如若是书信,我就勉强能够鼓起勇气去面对,因为看不到宋宇愧疚的表情,只看到对方理智思考过后得出的只言片语的串连,是的,这样我应该能够承受。
我洗涑完毕,爬上床,为自己准备好一包纸巾放在床头柜上,把台灯的光亮扭小,在膝盖上翻开电脑,打开邮箱。这样甚好,看到伤心处直接哭晕过去,睡一觉到天亮,又是一个憔悴剩女新的一天。
“小小:
我妈生病了,癌症,晚期。三个月前体检的时候发现的。现在已经做完手术,正在化疗。医生说,如果早两年发现,情况就会很乐观,现在已经来不及了,手术虽然很成功,但我妈剩下的日子不多了。
我记得两年前的这个时候,我爸在电话里跟我说我妈身体不舒服,可老人家怕花钱,一直不肯去医院做检查,我爸拗不过她。那时候我本来打算请假回家带我妈去医院检查,可你刚回m城,情绪不好,一直要和我分手,而且我知道你的高中同学许明还在追你,放心不下,当时就渐渐把我妈的事情忽略过去,选择了去m城找你,遗误了病情的最佳治疗期。现在我很自责,如果当时能更清醒一点,更在乎我妈一点,也许现在情况就会好很多。
这段时间看着我妈头发一天天掉,身体一天比一天差,我很难过,不知道为什么,也许有点怪你吧,更多的是怪我自己,我没办法和你联系,做不到。
三个月前我得知消息刚回家时,我妈看到我,眼眶红了,握紧着我的手跟我说,阿宇,你不要担心,妈很坚强,只希望你能多陪我。
我恨自己。你自己照顾好你自己,我们的事,以后再说吧。
宋宇”
结局和想像中完全不一样,但却比我想像中的还要遭糕。两年前的这个时候,我刚回到m城,耐不住相思之苦,情绪确实不好,常常在电话里和宋宇吵架,埋怨他不能早一点过来和我在一起,为了刺激他,还把我的高中同学许明一直在追我的消息告诉宋宇,结果是,他果然放心不下,过来m城找我,陪了我一段时间,但万万想不到,那时候,病魔已经向宋宇的母亲伸出了魔爪。
宋宇并没有移情别恋,可我所看到的消息却比他的移情别恋严重许多倍。我见过宋宇的母亲许阿姨,毕业那年春节,宋宇带我去他家,许阿姨喜出望外地坐在沙发上侧头看我,不时忙里忙外张罗水果小吃,一望便知是一个勤劳善良的母亲。
如果可以,我宁愿宋宇移情别恋,也不愿许阿姨被绝症缠身。更不愿这个无法改变的病情,一辈子横亘在我和宋宇之间,成为我们永远的芥蒂。
这是老天跟我们开的一个玩笑,谁都没有错,谁都明白谁都没有错,但这些事情接连发生在一起,就变成了谁也逃不过的,必须去面对的莫名奇妙的阴差阳错。
这样的结果太过沉重,我只能沉重地回信:“祈盼阿姨好转。——小小”
信发出去后,合上电脑,想像到宋宇的难过,想到我们之间出现的这个难以解开的结,两行热泪无声息地落下,我把被子蒙在头上,迷糊睡去。
第二天一早,风和日丽,万里无云,这是一个晴好的冬日,只是我的心太过冰凉。办公室里,我起身去给桌上的盆栽换水,回来以后,苏哲当着所有同事的面大声说到:“小小,今天你头顶上有冷冷的月光。”
若在平日,我一定会瞪他一眼,说他又犯神经了。但今天没有,我的心郁结非常,只是微抿嘴角,以示回应。
还有将近一个月,公司的周年活动就完满结束,我才能毫无愧疚地全身而退。因为平心而论,项目进行到这个时候,要凭空找一个接替我并且和我一样了解公司现状与项目进程的人,可能性几乎为零。哪怕我再伤心再难过,也不能在这个时候离开,非得坚持满一个月不可。
再次从销售部讨论完工作事项回来,门口站着百无聊赖的苏哲。他穿了花花公子的细圆点衬衫,杰克琼斯的黑皮夹克,g2000的墨绿色休闲裤,皮鞋擦得呈亮,露出完全的狐线。又是一身人模人样的妆扮,此刻却像痞子一样半倚在门口,不时眺望过往美女,可能受了什么刺激了,好久没见到这么不正常的苏哲了,但也不算意外,过往的美女也不怎么感到意外,有人跟他搭讪:“苏帅,这么婀娜,等我吗?”……
苏哲只是笑笑,不说话。每家公司都有老油条似的元老级人物,苏哲是本公司的元老之一,工作中任劳任怨,经常给公司创造惊喜,深得老板信任,所以平日不管做何言行,老板都听之任之,只当是公司的一贴调味剂。
我走到苏哲面前,仍是情绪低落地低着头,嘴角继续勉强往上牵动了一下,准备不理会他的不正常,闪进去,不料苏哲抬手扶在门框上,拦住我的去路。
我抬头,身心疲惫地看了他一眼,以为他见到我无力玩笑的眼神,会大方让道,可是他却睁大双目揶揄了一下,仍旧拦在面前。
“别玩了。”我说。
“留下买路笑。”苏哲再一次揶揄。
看来他今天不正常得过头了,买路笑,亏他想得出来,我更觉疲惫非常,纳纳地说到:“你不知道笑是色相的种类之一吗,色相不是可以随随便便出卖的。”说完冷冷地看他。
“那你的色相要怎样才可以出卖?”苏哲似乎更来劲了。
同事们听到这里,纷纷按捺不住,朝我们投来探查后事的目光,苏哲这是公然调戏我,他今天怎么了,我觉得不好,趁其不备,一个俯身,迅即从他身臂底下穿过去,成功到达办公座位,无意间瞥见对面的设计助理叶玲脸上不屑的神情。
如果我和苏哲两人都嘻皮笑脸,同事们会认为只是一场打闹而已,无甚大碍。但我今天一整天表情都冰冰冷冷,苏哲也没有和悦颜色,一脸正经百倍的苦情。刚才那一出,实在突兀。
苏哲也讪讪地回到自己座位。过了一会,我起身打印文件,打印机卡纸了,我是器械白痴,每次遇到这种状况都得向旁人求救,伸手对坐在打印机旁边的平面设计小张挥了两下,示意求救。小张起身,正准备帮我捣腾,苏哲已经先一步站在打印机面前,平静地掀开机子,找到卡住的纸,左推右拍,一气搞定,一脸认真的表情。
小张讪讪地坐下,看了苏哲一眼,大概觉得今天的苏哲实在奇怪,不再多话,埋头继续工作。
办公室四周流动着一股奇怪的气流,连我这么冰冷的知觉都感受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