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宛三城,清河,宛城,南平。一城之地,其域大若州。
----<妖圣公游记>
宝船破风横空,皑云层层若涛,拍散了一船清梦。
金乌炙光绽放,染透九天云霞,在越州船队上空流淌光辉。
宝船仙光莹莹,亭台楼阁间晕光如玉,妖元之力弥漫其上,护佑楼船四面天地。
楼阁上天香漫漫,仙雾萦绕,隐约间有古箫声吹响,鸣动若细雨碎落石桥,似怨似泣。
飞檐下正立着一个男子,俊秀清逸,若空谷幽兰出尘。
他静静听着箫声哀哀,良久长叹一声,苦声道:“妹妹,我知你心中凄苦,不愿与那李家小主为敌,可族中意志非我等能左右。此番族长唤你我一道随行宛城,也是存了示好李家之意。如今,只盼李家小主念及妹妹一番情谊,在北漠之事上做些退让。”
回他的是箫声戗然而断,妖元之力裂空!
宝船上辉光清涌,妖族圣经长啸,在虚空中轻轻一抹,箫声震出的涟漪消散无见。
男子苦叹一声,转头望向南方天地尽头的虚影,那里一座水城亘古不息,绵长若通天大江。
......
李玉郎走下月龙,踏上了悬空浮桥,玉桥飘过粼粼水泽,载着他和李曼成飞向瑶池仙岛。
“少主,在瑶池见越州三圣,是否有些不妥?”李曼成面露古怪的道。
“曼成可是怕见瑶池凤主?”李玉郎笑意吟吟,似是有心捉弄一番自家族长。
李曼成目光一乱,低声道:“我是怕白依依有心向着青丘一族。”
“曼成多虑了,”李玉郎望着浮桥下退去的碧波,淡声道:“昔年白依依为青丘一族追杀,逃入我族寻求庇护,那时的族长还是你父亲。之后她在宛城立瑶池凤阁,也是族内授意于她。整个越州青丘狐族哪个不晓此事?你若真个心有不安,我这倒有条妙计。”
“少主所说是何妙计?”李曼成饶有兴趣的问道。
李玉郎洒然一笑,揶揄道:“将白依依变成咱们的族长夫人!”
“少主......非礼勿言!”
......
浮桥轻轻连上仙岛琼楼,金宫玉栏辉光漫天,座座楼阁悬空而立,有妖娆侍女在亭台间飞舞而过,宛若月宫仙子。
一道出尘倩影自小楼后盈盈走出,眉似新月,面如净玉,莲足轻落间,整个人宛若清月在水,令万物失色。
“奴家白依依,拜见少主 ,族长。”白依依盈盈一礼,声若山泉澈澈。
李玉郎莞尔一笑道:“凤主多礼了。”
李曼成却是不苟言笑道:“凤主可知晓三圣之事?”
白依依眸中深处闪过一丝落寞,轻声道:“依依已然知晓,按少主吩咐,已备好楼台弦乐。”
“曼成,你与凤主在此等候一番,”李玉郎笑着落下一句,随着妖艳侍女走向一处楼阁,不忘加了一句:“不得再显族内的威严!”
白依依闻言轻低玉首,脸颊上嫣红若寒梅绽放,静静的立在李曼成身旁。
李曼成一脸苦相,楞然呆立在一旁,星目偶尔会落向身旁女子,转瞬间又慌乱的挪开。
一对男女宛若天上玉人,静静立在琼楼之下,久久不语。
“这个曼成,”李玉郎透过窗格,哭笑不得道,“明明是心中欢喜,却不愿表露,如此下去此事必成心魔,反倒误了修为。”
神海深处的多宝闻言摇动,一道清辉自李玉郎身前涌出,却是多宝欢快的沉浮在其身边。
“多宝,你为何出来?”李玉郎略感诧异,伸手抓向多宝。
玉玲珑清辉大震,光阑耀世,其上岁月气息流动,扰动楼阁之内的源力。
“这是......妖族元力!”李玉郎感受到阁内丝丝妖族气息,若涓涓溪流般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朝着多宝涌入。
妖族修者游历四海,再寻常不过,然若如此浓郁的妖元聚于一阁,却实为罕见。
“唔,用了青丘一族的秘法,遮住了妖元,却被多宝识破跟脚......”李玉郎点出一指,辉光缠绕于妖元之上,焚化成光雨,有青丘狐影隐现虚空。
多宝欢快的沉浮不定,妖元力无尽流入其内,宛若长河入海。
李玉郎心中渐沉,他知晓多宝喜好吞噬天地源力,自是不会多怪。
为何有如此多妖族隐于凤阁?莫非白依依怀有异心?
李玉郎目光深沉,望着多宝鲸吞海饮般吸进八方妖元,便朝着脚下的影子轻声说道:“影尊,去查下凤阁附近可有埋伏。”
影子婆娑,黑雾轻涌,上古岁月气息弥漫,恍然间便消散于阁内,如梦似幻。
这便是李家古祖留于其子的杀手锏,世间无人知晓,上古影尊为其近侍!
李玉郎玩味的笑了起来,望着多宝在空中沉浮,低声道:“曼成,怕是难如你愿了。”
......
五色楼船辉光摇曳,垂落万千妖元气息,缓缓飘向了瑶池仙岛。
两艘李家宝船诵经声不绝,抹去越州船队四溢的妖元之力,随行左右。
月龙轻盈飘在船队正前,将宝船引向仙岛栈桥,瑶池波光漫漫,一片船影压下,宛若山岳在水。
一道竹笛声响起,空灵近仙,妖元之力动彻天地,是越州宝船靠岸了。
李玉郎坐于长案之后,轻轻拨弄古琴弦,琴声流淌间,若神山石上泉。
一旁的琴姬美眸迷离,陶醉在弦乐之中。空中舞姬飘飘欲仙,洒下幽然天香,拜月阁内一片朦朦之色。
李曼成和白依依并肩而行,迈入了拜月阁内,有一队男女轻随其后。
“李族长,你家小主好雅兴,”水氏的一位绝艳女子莞尔,轻掩红唇道。
李曼成温和笑道:“少主喜乐,今日得知诸位道友前来,故而亲自弹上一曲,为道友洗尘迎风!”
拓跋氏的一名男子脸色阴冷,扫了眼李玉郎,裂开大嘴斥道:“水霖姑娘一颗仙子心,某观那人是在故弄玄虚!”
李曼成长眉轻皱,正待开口斥责,却见白氏中走出一俊逸男子,笑意吟吟的望向李玉郎,轻声劝道:“拓跋宗仁,李家少主却是无甚恶意,你不通音律,自然不晓他所奏之乐,实为上古仙曲,相见欢!在下不才,曾有幸于妖圣公门下浅修,得知这相见欢乃是画尊谱写,世人知之甚少,我等莫要误了少主一番赤诚之心!”
“白文贤,成日听你夸耀,生怕别人不晓你是妖圣公的弟子!”拓跋宗仁冷哼一声,恨恨的瞪了李玉郎一眼,低头不语,却是狼目幽幽,瞄向了水霖。
白文贤轻抖月袍,冷冷望了眼拓跋宗仁,便转身静观远处弹琴的男子,沉默不语。
弦乐轻鸣,似水如波,终是落下一曲缠绵。
李玉郎放开琴弦,长身一礼,笑道:“三圣来此,李某恭迎各位道友!”
瑶池侍女自屏风后徐徐走出,纤手轻托玉盘,其上灵果琼浆晶莹醉人,浓郁源力丝丝流淌。
众人身前的长案上灵珍轻展,侍女盈盈退下,拜月阁内渐渐喧闹。
“李少主,我等谢过今日之宴,”白文贤举杯相敬,琼浆入口后,星眸一闪,叹道:“河镇虞浆,果为酒中之珍!”
李玉郎笑着对饮一杯,方道:“比之猿氏族酒如何?”
白文贤面色一滞,略显尴尬道:“圣猿猴儿酒却为世间绝品,只可惜猿氏凋落,如今再也无缘一尝猴儿酒的美妙。”
拓跋宗文掷下手中玉杯,抹去嘴角残浆,冷笑道:“白文贤又来假斯文,猿氏恶了昊天老祖,落下个族灭家亡的下场,怪的了谁来?”
白文贤长眉一皱,不悦道:“猿氏自上古曾为仙尊点化,后其祖追随仙尊,在仙尊补天时亦有过功绩,宗仁兄此言有些过了。”
拓跋宗仁大嘴一咧,冷声道:“昆仑仙族后裔,却去追随一人族修士,如此便当诛其全族!”
月狼声若惊雷,于拜月阁内回响,众人神色各异,李曼成眼中闪过怒意,唯有李玉郎静静观望两人相争,面无异色。
“两位世兄,容小弟说上一句,”水霖身旁的男子拱手一礼,望向李玉郎道:“李少主好算计,一句话便引出我三族纷争,只是今日我等前来,不是为争陈年旧事。”
拓跋宗仁闻言瞪了白文贤一眼,面带得意的嘲讽道:“假斯文,枉你自诩读书人,怎的让人当了枪使!”
白文贤怒哼出声,月袍一抖,索性闭目不语。
李玉郎淡笑着轻叩长案,玩味的望了眼白文贤,转而问水氏男子道:“阁下是?”
“在下水月,”水氏男子拱手一礼,又瞧了眼水霖道:“乃水霖之兄。”
李玉郎还礼道:“不知水月兄之前欲言何事?”
水月神色一肃,沉声道:“我等前来,实为北漠源石矿。”
“呵呵,我李家的源石,何须你等来过问?”李曼成怒意浓浓道。
水月闻言摇头道:“自古宝物皆是有德者居之,李家在北漠经营弥久,合该让出一些毛利了。”
“你!”李曼成怒而起身,恨声道:“毛利?!你等倒是好大的口气!”
拓跋宗仁巨掌落下,身下长案应声而碎,低吼道:“人族莫要猖狂,我昊天老祖已然成尊!昆仑山上将再立一尊圣像!某劝尔等识趣些!将漠北源石全部献上!”
“聒噪!”李玉郎长袖一挥,七彩光澜乍现,道音隆隆而动,七枚古道字辉光漫天!
是为:阴阳相生见轮回!
赫然是那日李玉郎悟道中所获,为此还引来相者天劫。
古道字镇落万千阴阳气息,万灵虚影刻向虚空,一株三叶玉莲沉浮其上,无量雷光暴动在其叶,生生灭灭间尽显生死轮回奥义!
当!
如洪吕神钟撞断星河,古经出世,仙尊讲法,七枚古字道韵垂落,朝着月狼隆隆镇下!
“吼!”
拓跋宗仁咆哮如雷,浑身妖元涌动,魔气滔滔,宛若一尊妖圣临尘,巨掌拍击向天!
嗡隆!
拜月阁内宛若惊雷镇世,四方空间不断崩塌,有混沌雾气涌现,众人皆远远退开。
拓跋宗仁所处混沌翻涌,蒙蒙一片,雷霆闪烁,四方空间界壁破碎,混沌气息倾泻不绝。
破碎空间中,一只残破的狼爪撑开界壁,拓跋宗仁狼口喷洒魔血,已然被方才一击震碎了妖元,凄厉惨嚎道:“王.....你超越王境.....”
李玉郎伸手一招,七枚古道字隆隆飞回,在其头上沉浮,垂下蒙蒙轮回之气。
“尔等妖族,”李玉郎缓声道,“莫以为我父不显世间,便有机可趁,尔等先断我李家龙涎宝香,又贪图乌茶,此番更是妄想染指漠北!真当我南宛可欺吗!”
“昊...昊天老祖.......会灭你李家一门...”月狼咽下最后一口气息,一身妖元力消散于天地间,化作凄凉紫雨,莹莹飘去。
“哼,想跑?”李玉郎笑着弹出一抹流光,道音梵唱不绝,赫然是两枚古字!
焚天!
焚天古字绽放无量光焰,燃塌界壁,吞噬空中紫雨光影,一阵凄厉狼嚎响彻天地间!
须臾,王者月狼,残魂被焚尽于天地,轮回往生从此断绝!
“你......”水月面色难堪,怒道:“我等前来相商,李家便是如此待客!”
“水月兄莫急,”李玉郎洒笑着抛出一物,淡声道:“此物可识得?”
水月疑惑的抓住飞来之物,赫然是个晶莹玉瓶,封印之辉在其上沉浮,隐约有妖元之力透出。
水霖走上前去,一观此物俏脸惨变,难以置信的颤声道:“妖......妖元......”
李玉郎似若未见水霖凄然目光,冷声道:“我亦安排下去,潜人去越宛交界之地设行商走卒,以低价出售乌茶,龙涎。妖族不是贪图此物?我便成全尔等,所售之物一概分文不取。”
李玉郎顿了一顿,温润一笑道:“只需以你手中之物,便可相换!”
“轰隆!”
雷云滚滚,遮住了天幕,森然若无星之夜。
夜风起兮,夹杂着冷雨洒落,寒透了众妖心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