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会前夕,夏风和熙,吹乱了枝头繁花,水城春日终成往昔。
宛城千里城郭,延绵无尽,压过星河般璀璨的江水,伏脉于天地尽头。
碧空云暖,遮蔽盛日,远方天幕之上,不时闪过流光清辉,宛若晶莹泡影自天上落下,是各州宝船降下神帆,朝着宛城迎天门泊去。
宛城街角人潮涌动,楼阁亭台晶灯高悬,彩澜冉冉。
商贩沿街叫卖,酒楼货栈宾客如云。古石桥边,云游士子摇首作对,佳人妙女隔桥相望,欢声燕语未歇。
人潮之中,不时走出些许俊秀男女,轻衫飘荡,出尘气息隐现,宛若明月投入一池碧水之中,引得才子佳人纷纷侧目。
他们一步迈出,足下辉光闪烁,人影已消失在古街尽头,宛若不曾路过古街。
才子佳人们轻呼出声,相视一笑后,便又吟诗嬉笑。
一月之数内,宛城凡间多有修者如此出没,在红尘之中留下飘渺的背影。
......
青峰云霞缭绕,神禽长鸣,山瀑直落。
月龙轻辉闪闪,自云上落入山间,宛若神虹降下。
李玉郎走下灵舟,迈步踏上玉阶。
矮竹婆娑,掩映在石阶道旁,月灯静静立在林间空隙,盏盏空明,照向古道深处。
那里灯火阑珊,楼阁亭台一片朦胧之色,赫然是一条古街悬于青山之间。
古街自山间穿行而去,月灯盏盏点缀其间,灿若繁星。白玉石阶一路蜿蜒,两旁尽是楼台廊亭相连。
一道楼牌立于古街门楼之处,雕着天街二字。
天街此刻淡香浮动,丹气缭绕,正是丹会的道场。
两名侍女挑着宫灯迎来,李玉郎轻道:“引我去族内道场。”
侍女应声施礼,款款前去引路,李玉郎随行其后。
不多时便已走进天街,丹会前夕,各州宗门紧密运作,在天街上租下楼阁亭台,布下各宗道场。
丹师络绎不绝,往来其中,自有道场主持相迎,步入楼阁之内,结交机缘。
丹会上交易随缘,多是丹师出入各家道场,凭随身所带宝丹换取心慕灵草或仙浆,若是未达成所愿,便会走向下一家道场。
百年一开的丹会,会持续一年之久,各家宗门尽遣精英前来,除了换取宝丹,亦有联谊山门,拉拢丹师的目的。
走过一家家道场,李玉郎亦是新奇不已,宛若踏进一部丹门古史之中。
“唔?好重的妖元之气。”李玉郎在一家楼阁下停住脚步,疑惑的朝上望去。
多宝在他袖中轻鸣,欢快的吞噬八方丹气,不想却引动了隐于楼阁内的妖元。
木楼飞檐下晶灯闪耀,照在一处牌匾上,印出云山二字。
“云山.....越州的妖族,”李玉郎皱眉沉思,猛地一惊道:“莫非是昊天妖圣的道场!”
楼阁深处响起脚步声,两道婀娜丽影手执晶灯,缓缓走出。
“蛟族傀儡?”李玉郎心间震撼,蛟族在越州亦是一方上古世家,族内老祖几欲成尊,威震四海,然其族内女子竟被人炼化成傀儡!
执灯走出的女子眸中一片寂灭,如石刻般立在门楼两侧。
一道苍老的声音自楼阁内传出:“李少主请进屋一叙。”
“不知是妖族哪家前辈,来小子丹会之地,也未曾先行知会一声。”李玉郎淡然笑道,朝四方空间环视一眼,却见界壁之上清辉垂落,隐隐光幕似水如波。
此间天地已然被人隔绝于乾坤之外!
“呵呵,老夫并无恶意,实为两家香火之情,邀李少主前来相商。”话音落下之时,一位白发苍苍的老者自虚空中缓步走来,落步间有道则闪烁,浑身仙气弥漫,不曾流露一丝妖元气息。
“不知前辈如何称呼?”李玉郎笑着一礼道。
“老夫道号昊天。”老者温声道,其名念出,天地却浩然失色,妖风阵阵,魔气滚滚,虚空中有神牛踏天虚影浮动。
“昊天......妖尊。”李玉郎震惊不已,未曾料到一世妖圣竟站在自己面前,冒然出现在丹会之上!
“李少主不必惊讶,老夫此来并无恶意,”妖圣抚须,朝李玉郎脚下黑影望了一眼,淡声道:“道友多虑了,老夫此身不过是投影,神体未曾离开云山仙宫,今日来此,只问李少主一句话而已。”
四方空间一阵颤动,界壁森然若无星之夜,虚空中一道时空光门露出,其后有黑暗世界虚影闪现,从那片万界虚影中,影尊迈步踏出。
“道友了不得,不是这一世的至尊。”妖圣凝望着影尊,肃然道。
“妖圣过誉了。”影尊点头示意,望向李玉郎道:“李小子是吾故人所托,吾不容他有失。”
“道友言重了,冬荣老祖功参照化,令老夫敬佩,此番前来,想问一句李少主,可愿让出一份香火情?”妖圣淡声道。
李玉郎沉默片刻,缓缓摇头:“家父基业,不可送人。”
“也罢,老夫本不愿牵扯大因果,然为妖族传承,也唯有拼却一身神力,杀出一条血路来。”妖圣无悲无喜道。
“妖圣此言何意?”影尊踏前一步,冷然道。
“老夫说过,此番不伤李少主分毫,不过有场好戏,还请两位留下,陪老夫看完。”妖圣笑了起来,青袍一甩,一道灿若星河的流光乍现。
嗡隆!
那是一册榜文,在虚空中沉浮不定,其上岁月气息沧桑,宛若穿越无尽古史而来,道韵化作经文奥义,篆刻于榜文四方空间,宛若古帝点化乾坤!
“上古封天,你果然于他有牵连......”影尊肃然凝望虚空中的榜文,“然封天已残,其威不足其鼎盛之一二,却是困不住吾。”
“道友说笑了,老夫只需用它封住四方界壁即可,”妖圣打出一道印诀,冲向封天,清辉绽放间,上古经文隆隆响彻不绝,乾坤岁月一起震荡!
封天经文流淌,万界虚影浮动,被经文镇压其下,宛若岁月长河就此寂灭,上古封天出世,可封万界乾坤!
“一件残器,也敢妄言!”影尊祭出四道神诀,打向四方空间。
神诀灿若刀芒,宛若破碎乾坤,斩断岁月长河,锵的一声,欲斩下封天经文。
妖圣眉心闪耀,口中清叱一声,一滴血赤焰滔天,自眉间冲向封天。
那滴血晶莹如玉,宛若星河镇封于内,无上气息弥漫,血珠炙光大盛,滴落在封天之上,变数顿生。
封天染血,气息暴涨,有一尊古帝虚影浮现其上,在虚空中睁开了眸子,诵出一段段古经,封天顿时宝辉隆发,若仙金神链般坚不可断!
影尊四道神诀湮灭,若泡影消散于此界,封天之势再无人可挡!
四方界壁流淌经文,此间天地被封天绝地,消失在古往今来的岁月之河中!
李玉郎心中震撼,天地被封的瞬间,他感到自己像是孤立于人世之外,感受不到乾坤岁月的痕迹。
“是他的血!”影尊动容,冷冷望向妖圣道:“你不怕后日清算,被上苍斩去!”
“老夫说过,为救妖族命数,要搏出一个乾坤来!”妖圣道音震世,宛若黄吕神钟,撞向命数天意,其心不可动摇!
“影尊,此处可是被封印在那册法器中?”李玉郎肃然问道。
“正是,封天之威被那滴血激活,”影尊低沉道,“吾若强行轰碎封印,此片天地会被卷入时间乱流之内,就连封印之外的丹会亦难逃此劫。”
“李少主请来丹门,此番却是帮了老夫。若是封天之印被强行破开,宛城尽数会被卷入时空乱流之中,丹会和各族世家损失惨重,那时李少主可就是万古罪人,世间再无李家立足之地。”妖圣温和笑道,掌间清辉闪动,朝着虚空上一抹。
一道光幕徐徐出现,似水如波,光幕上大河滔滔,古城临江,赫然是宛城景象。
“宛城!”李玉郎惊呼,冷声道:“妖尊意欲何为!”
“神山倒塌,仙宫坠落,李家的万古基业化为齑粉。”妖圣淡笑道,指向光幕之上,“李少主,胜景难寻,此生仅此一次。”
......
雷云厚重,比肩天劫,在宛城天幕上垂落万千魔气,宛若魔山镇世。
远空之上,界壁动荡不已,其后有神光透出,光亮若金乌横空。
一道灭世魔刀般光华乍现,横扫天地间,连森冷云层皆被斩碎。
天地四极动荡,山河乾坤破碎,一只遮天巨掌缭绕无尽雷霆,抓开界壁裂纹,以绝世大神通轰开了界壁!
嗡隆!
那处天壁塌陷,混沌气息倾泄,似无边星河垂落!
破碎天壁之下,远山轰然坍塌,震落滚滚烟尘,宛若狼烟冲天。
宛江河道震落,滔滔江水断流,有蛟龙冲天逃去,隐没入雷云深处。
远空之上,几艏宝船朝着宛城遁去,在破碎的天幕中左右冲击,神辉绽放,道痕漫天,各种宝术神法惊世,最终被裂开的界壁吞没,化为尘埃碎片,洒向未知的混沌海中。
那只擎天巨掌撑起界壁,一声咆哮宛若天绝魔刀,截断古往今来,神牛法相妖气滚滚,震碎混沌而出。
法相通天立地,压塌无尽虚空,蒙蒙紫气遮天避日。
神牛踏天而行,当世妖尊气息弥漫!
虚空中妖圣经文临世,圣莲飘落,化作无上道痕,稳定住了乾坤四极,混沌中有界壁在愈合,神则道痕补缺,赫然是上古神战中的混沌之路!
混沌之路魔气滚滚,一艏艏宝船破界而来,妖元气息漫天,辉光震动苍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