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字连镇,便是三枚固字也被动摇!
女子浅笑出声,手中纸伞轻轻抛出,伞影憧憧,摇曳千百光华,迎向四枚古字凶威,双方间炙光大盛,八荒动荡!
嗡!
三枚固字亮起清光,四方空间道音梵唱,虚影乍现,似大儒负手论道,又如佛陀座下讲经,镇守此间天地。
“有点门道,能守一时,”李玉郎赞许一声,又摇头叹道:“李某已封住界壁,劝姑娘一句,既知七绝之威,还是留下吃一杯茶水吧!”
声落手起,七彩光澜再现,又凝出三枚破字,金铁肃杀之气滔滔,杀伐声震天!
女子动容,娇叱一声,玉手轻扬,一道赤霞冲天而起,有万灵神光浮动左右,好似开天劈地般声威震世。
纸伞拦住四枚镇字,那道赤霞撞向三枚破字,法道之威乍起,无边罡风猎猎,鼓荡起两人的衣衫,宛若仙家男女。
女子望向李玉郎:“若奴家此时罢手,李小主可愿饶过小女子?”
李玉郎洒然笑道:“阁下两番光顾李某之地,不喝杯乌茶便离去,世人岂不言我失了待客之道?”
“你......”女子银牙轻咬,低声暗啐一句,玉手间印诀连动,似莲花绽放,手印翻转,天边赤光大盛。
李玉郎眉头紧锁,肃然望向那道霞光,愕然发现赤霞光耀之处,三破四镇竟被震的簌簌抖动,道体上细纹横生,好似要烟消云散一般!
赤霞亮若金乌临世,一声凤鸣响彻天际,光彩昭昭中,一头天凤展翅而出!
天凤振翅横击长空,宛若炎界临尘,烈焰焚塌界壁,露出茫茫混沌之色。
百丈彩凤仰天长鸣,其首上立着一道紫色魔影,烟气缭绕,举手投足间便引得大道轰鸣不止。
魔影望向李玉郎,双目中精光浮动,赫然有万灵飞天的奇景,终是沉默不语。
他缓缓张开巨掌,一道紫气蒙蒙的古字隆隆而现!
竟与李玉郎的道中术一般无二,然其威势有天地之差,那魔影首现亦是七枚上古道字。
七枚上古字以苍穹为纸,以大道仙法为墨,七字联诀成章,是为:三界五行留其名!
字字得证天道,字出则祥瑞遍地,虚影铺天!
古字天威浩荡如潮,宛如魔帝降下法旨,世人惶惶然,不可悖逆其意。
李玉郎惊诧万分,被那七枚古字震撼莫名,在这一瞬间,他仿佛捕捉到一丝道法灵光。
魔影轻声念出七枚古字,天地间陡然变色,皇气退尽,滚滚紫气聚来,似万魔朝拜,若魔君下界。
话音落时,李玉郎闷哼出声,之前打出的十枚古字皆被震为齑粉,消失不见。
天幕上只留那紫光七字高挂苍穹,魔影巨掌挥下,那七字便巡天而去,对李玉郎不闻不问。
李玉郎一阵苦闷,苦笑道:“姑娘好手段,请此位前辈出手相助,在下佩服这等以大欺小的做派。然此处乃我族人居地,李某施展不开,不若另邀一处,也好一较高下。”
女子未答话,却是朝天凤之上的魔影望去。
紫影重重下,那魔人面目难辩,倒是身材颇为欣长,他注视了李玉郎片刻,却是开口教训道:“读书人莫要荒废业艺,逞一时之勇非是正道。七绝是用来蛮拼斗狠的?既知天地有差,当收敛心性,回去多习经文!”
李玉郎愣了片刻,才躬身拱手一礼道:“多谢前辈点化!”
魔影迈步而出,一步迈出,足下古字连闪,在虚空中刻下万千道痕,若细观,赫然是缩地成寸四字相连,首尾自顾。
几步落下,便已立于李玉郎身前。
“临危却气定神闲,气度尚可,”魔影紫霞散去,露出真容,却是个温润如玉的中年男子,正笑望着李玉郎道:“我观你是书画一脉的后人,可惜你师门业艺不精,累你也走了些弯路。”
李玉郎压下心中惊愕,笑道:“玉郎自幼顽劣,不曾习得家父真传,只随意捡了个不入流的道法修行,让前辈见笑了。”
“不入流?”魔影笑容一滞,皱眉思索,恍然道:“你这小子,年岁不过二十,嘴巴倒是厉害。我便只说你师门技拙,你倒是连我这一脉的人都数落了。”
李玉郎笑而不语,一旁的女子狡猾的拍手笑道:“哦~本姑娘知晓了,李小主的师门是他父亲!”
魔影深深望了眼李玉郎,袖袍轻轻一挥,袖袍过处光影颤颤,似时光长河在流淌。
那是一道时空之门,其上有岁月在流转,其后乾坤之气弥漫。
“你可敢随我来?”魔影轻声落下一句,迈步走进光幕之内。
李玉郎长笑一声道:“有何不敢,前辈先行便是。”
言尽,迈步走向光门。
......
那是一片真实的天地,亦有朗月照于石上,星光印在水中,远处的竹林下落了一地残叶。
枯叶纷飞中,魔影正坐于一山亭之中,笑着斟了两杯水酒。
李玉郎进了亭中,疑惑道:“那姑娘不来?”
魔影饮下一杯酒,自顾说道:“此间名为锦园,昔年为我所得。”
李玉郎冷然一滞,随即释然道:“天下重名的园子倒是不少,前辈修为通天,自然见多了美景天珍。”
魔影赞许点头,一指杯中真酿,笑道:“不偿偿?可是河镇虞浆,为我埋于此处有千年了吧。”
“长者赐,不敢辞!”李玉郎一口饮下杯中酒,顿觉浑身道法震动,汩汩天地源力涌神海之中,大道法音轰鸣作响。
魔影点头赞许道:“此酒可不是谁都喝得,便是体修来了也会肉身崩溃,承受不住酒中源力,也唯有书画一脉饮下,才算是大机缘。”
李玉郎震撼不已,感激的起身行了一礼。
魔影笑吟吟的受了一礼,又望向亭外,那里一片秋夜寂寥之色。
“可知你的修行错在何处?”魔影冷然一问。
李玉郎皱眉思索,片刻后道:“有些感悟,却是抓不住精髓。”
“你看这亭外矮竹,”魔影伸手指向婆娑林间,“枝叶落了,逢春又生。叶生于枝,枝长于根。这便是因果,道亦有因果。”
李玉郎楞然恍惚,心间那道灵光若隐若现,好似要破茧而出,功法自行运转,心神渐渐沉入神海之内。
魔影欣慰一笑,不再扰他参悟。静静走向亭外的竹林,落步间足下辉光闪烁,他低声道:“老友即来,不若小饮一杯。”
话音落下,沉沉黑雾腾起,魔罗虚影飘荡其左右,森然气息弥漫。
黑雾中走出一位中年男子,面白如霜,沙哑着嗓子道:“上古一别,不想今日还能遇上。”
魔影望了眼悟道中的李玉郎,轻叹道:“一别万古,料不到道友如今成了李家客卿。”
中年男子负手而立,淡声道:“如此,不正随了你等意愿。”
魔影洒然笑道:“有劳道友,今日悟道酒随你喝个痛快!”
“别指望回请!”中年男子随着魔影走入远山,身影渐渐淡去。
......
修行无日月,李玉郎进入入定状态后,便不知岁月流淌,仿佛星光璀璨的一瞬,又似沧海桑田的一世。
当他睁开双目后,再看四下景色时,已是芳草盈盈,竹林丰茂,苍穹上金乌横空。
“谢前辈成全,”李玉郎躬身谢道,“不知小子悟道之后,过去多少年月?”
魔影笑道:“没多久,不过三秋之数。然我这天地内,便是百载岁月,也不过是外界一瞬。”
李玉郎心间惊骇不已,便是李家的小千世界也比之不过。
魔影洞察他的心思,低声叹道:“世人皆求长生,却不见修行之苦,打坐参悟动辄十数载,若是修为不济,坐化于闭关悟道中也算常事,有无这天地加持,又有何意义?”
一语道破李玉郎的心神,令他心间格外清明。
“即如此,便去了吧。”魔影话音落时,人已到了亭外的小阶之上,远远的离去。
当两人先后走出光门时,门外守护的女子亦从打坐中醒来。
女子又从袖中取出一柄纸伞,在李玉郎无语的目光中,笑意吟吟的轻摇纸伞,莲足轻踏几下,便悬空而立,朝着盘旋于九天之上的彩凤飞去。
李玉已知此女对自己并无恶念,却又难忍她转身时的揶揄之色,忍不住轻浮几句:“姑娘这便走了,不若留下芳名,好叫李某心中挂念。”
女子此时已和魔影并肩而立,俏生生的对他一笑,便转过了身子,只留一道朦胧背影。
在天凤一声长鸣中,魔影深望了李玉郎一眼,弹指祭出一道流光,直奔李玉郎而去。
流光异彩芬呈,宛若星雨漫天。
李玉郎面无异色的立在原地,观那光雨飘至,悬浮在身前,待细看之下,却是本晶莹剔透的玉册。
漫天光雨尽敛册中,一丝丝书画道纹弥漫而出,在李玉郎左右盘绕。
李玉郎伸手轻触玉册,陡然万灵虚影沉浮其上,七彩辉光璀璨!
三枚道字在册上流淌,道则气息弥漫,册名:万灵诀!
魔影见他丝毫无惧,赞许的点头道:“此物与你有大用,望你多加习之。书画一脉相传万古,至今已凋零落寞,你自当迎天而上,莫使机缘蒙尘。”
李玉郎收起玉册,又是一礼道:“前辈相赠,玉郎愧领。敢问前辈,可是家父故人?”
魔影沉默片刻,目光望向北方的天轨,星光灭绝之地,落寞的叹道:“陈年往事,何必牵扯许多。你自有心向道,便应知晓天道自有定数,欲窥天机,当自去探究,承受因果之苦。”
李玉郎一怔,片刻后目光复又清明一片,恭声道:“玉郎记下了。”
魔影冲他一笑,转而看向七字巡天而去的方向,那里好似天地的尽头,骤然亮起阵阵天佛圣光,隐约有佛唱声闻于世间,不久后便又归于沉寂。
“走了,去见几个故人,你我有缘再见。”魔影笑着轻踏天凤巨首,一声亢长的凤鸣响起,彩凤振翅,朝着天佛光消失的尽头飞去。
李玉郎目送两人远去,久久方才回神,朝着四面空间望了一眼。
那里有结界如水纹般化开,似梦幻泡影般溃散,魔影暗中布下的禁制正在解封。
锦园内一切如常,绝世强者布下的禁制可怕如厮,王者之间一争道术,竟不曾扰动外界一丝气息!
那个级数的人物,怕是只有父亲能与他论道了吧?
李玉郎心中一片黯然,十年来,隐于世间的大神通者多有临世,却难见那道熟悉的身影,不知父亲如今何在?
槐雨院前一片夜色融融,芳草凄凄,灯火依然,仿佛之前的一切皆为梦中幻影。
李玉郎转身离去前,却瞧见了落于芳草之上的丝帕,走上前去轻轻拾起,月白色的帕子上绣着清婉的女子闺名。
“灵雨?”李玉郎哑然笑道,“好意境,就是古灵精怪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