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边的石桥水雾弥漫,好似通向仙境。游历于此的书生士子,登桥远望江水。
江上薄雾被风吹开,飘向晨色里的宛城,有鹤鸣自九天上落下,添了几分诗意,扰了些许清梦。
晨色清韵,水城多梦。
锦园内的一方石山前,李玉郎静静盘座于此,宛如古神座像。
一枚残蕊飘零,落在他的肩上,是阴阳雀在石山上嬉戏花丛。
他却毫无所觉。
上山的石阶处,多了两道倩影,弱柳般的行来。
倩影行至十丈远的一处青石旁,便止住了步子,静静的望着李玉郎。
“月华,少主多久未下山了?”妙锦的声音传来。
“已有十日了。”月华轻声应道。
妙锦无奈的长叹一声,失落的吩咐道:“走吧,莫让人扰了少主,若是少主醒来,速来告知我。”
“是,小姐。”月华随着妙锦款款离去。
......
李玉郎此时正沉浸在神海中,那里混沌未明,寂灭一片。
神海里氤氲成云,浓郁的化不开,宛如灭了光亮的星云,缓缓盘动。
星云旋转不休,有冥冥道音响起,若仙尊讲经说法,教化无边的星云。
循着道音而去,在无尽星云的深处,那里道法震天,有万灵虚影显世,好似古神开天。
神异法相的中心,赫然是一团燃燃灵火,灵火焚天,绽放无量光雨绕其身,又有大道隆隆镇其神。
书画一脉,始于灵火。
修者初始,便要化一身精血与神海内,淬炼灵火出世,从此踏上修行路。
灵火旺,修者生;灵火灭,修者亡。
修有灵火者,可称画士,通晓点墨成兵刃之法,多以单枚古字见长,一术之下可断金铁山石。
画士之路不足多论,仅是方入山门。以灵火为笔墨,习得十枚古字以内升为画师,上古年间,多有画师行走于世,丹青题墨间传下不少佳话。
修书画者,为感悟莽莽乾坤,多游历山河间,嬉戏于红尘,体会造化意境。甚至有大修为者一生隐于世间,娶妻生子,食人间烟火,经受轮回之苦。
然古往今来,书画一脉多只步于画师,少有天资绝艳者可登上画将之境。
画将之威,远在于十方古字之上,多为大宗仙门的中流支柱。上古时有些大宗山门,偏爱世间书画一脉的散修,收为麾下便竭力将扶上将位,书画修者一时炙手可热。
若是画将难得,拜于画相的修者则是一门之珍。文出定法者为相,相者可引动天地大道篆临其神。
文出法成,有飞天遁地,点化苍生之造化。
成相便可自立山门,虽底蕴不足,却也于史上留下过淡淡一笔。
可叹,古今多少轮回,拜相者皆为一时翘楚,却依旧化作尘土。
唯有封王,才有堪破轮回的可能,打碎天地间的桎梏。
欲封王者,当以文惊天地,篆刻大道于灵火,方可于神海内开天劈地,有朝一日登临绝颠。
王者,古今罕见,多不显于世。便是上古大宗也难留一尊画王,只因书画一脉功法残存于世,寻常散修习得功法皆是残本,拜相者已是尽头,再望不见前路。
唯有昔年画仙尊所立天池,有画王震世,且不只数尊。
天池王者,曾以法力画天地山河,多坠入世间,于莽莽乾坤融于一境,神鬼莫辨。
昔年天池一方残碑记载,仙尊开天地境,创小千世界,群王留法墨于其间,有仙山林立,天凤巡天,神殿悬空......
李玉郎走的弯路,便在于功法有缺。观其境界,难以为相,却不惧王者,堪于执纸伞的女子斗法。
为何如此古怪?
观其灵火便可一目了然。
道音响彻星云间,那团灵火沉浮不定,若有书画修者望见,定会大惊失色,拜其为王。
那一团灵火光华璀璨,大道仙符流转,其形大若星云,唯有王者方能媲美。
然境界先天有缺,若无应对法门,莫说日后登临绝颠,便是想要寸进都难以为继。
李玉郎心神沉浸在神海的灵火内,火光滔天,大道天音不绝,他正在悟道。
灵火之上,有符文隐现,古字摇摆,万灵虚影不时闪现。
他在神海内,望见一片荒漠,孤寂昏沉。天边有雷云翻滚,雨蛟时而隐没其中。
雨滴落下,细砂飞溅,万籁俱寂中多了些生气。
不知多久,雷云退散,雨蛟归巢,一轮金乌自大漠尽头腾空。
雨落绵长,大漠中出现水泽大湖若干,光亮点点,灿若繁星。
水边漂来一朵白玉莲花,为三叶雪莲。莲蕊芬芳,香气浮动。
一蓬莲子自蕊间生出,晶莹剔透,莲子生时,花叶尽落,雪莲沉入湖泽内,消失不见。
又不知多久,湖泽干涸,荒漠依然寂灭。
灵火孤寂的立在沙海上,火光之下的细砂里,深埋着白玉莲子。
便是如此,灵火望着那雷云洒下漫天细雨,湖泽重现,三叶莲花败了又生。
灵火越发明亮,道音响彻大漠。
隐约间,灵火上有古字浮现,被大道之气包裹,有雷鸣暴闪,莲花香气浮现。
古字越发清晰,混沌气息退尽,远处的星云震颤不已,似有古经出世,仙尊传法,万灵虚影拱卫其神!
当!
如洪吕神钟撞断星河,两枚道义缭绕的古字从灵火上落下。
四方环宇为其鸣,古往今来见其名!
字名轮回!
轮回二字出世,无尽星云涌动,神海深处雷音不断,似有天劫临世。
然灵火上依旧有古字在浮现,声势依然惊人,但比之轮回有所不如。
又是五枚古字落下,迸发无量神光,光华灿灿中,五枚古字冲向轮回二字,在其左右沉浮。
神海远处的雷光暴动,道音隆隆震世,岁月气息流淌,时光长河浮现,宛如灭世之相!
灵火不为所动,却是轻点神辉,发出柔和光澜,落于七枚古字之上。
七枚古字在光雨中摇动,震出连天道纹,定住了神海内的一切暴动!
雷云消散,星云平复,绕着灵火缓缓转动,七枚古字闻声巡天而去。
......
阴阳雀在山石上轻鸣,山泉幽幽流淌,古树枝叶婆娑。
李玉郎盘坐于树下,陡然睁开了眸子。
“嗡隆!”
苍天震动,宛若雷神降世,九天上乌云聚顶,汇于宛城之上。
“万灵诀上曾言,文出定法会遭来雷劫,”李玉郎望向天幕,面色古怪道:“此地渡劫怕是不妥。”
锦园的后山上,一棵古树下,李玉郎为雷云动容......
......
雷云起时,远在神州彼端的天佛圣地一片佛光普照,众僧盘坐于灵山之下,沐浴圣辉。
巍峨的灵山深处,大道纹路遍布,一道古佛座像立于洞府内,天佛法印在其左右流转,虚空中金莲飘荡,经文声响彻不绝。
古佛眉心一阵清辉涌动,缓缓睁开双目,朝着南方望去。
须臾,古佛收回目光,缓声问道,“座下法印何在?”
其声若佛钟,响彻天佛界,四方众僧齐唱佛礼。
灵山之下宣起一声天佛号,有僧人冲天而起,落于洞府外,他应道:“佛尊,法印在此。”
古佛弹出一指,佛光闪动间,一柄降魔杵飞出洞府,在法印僧人面前沉浮不定。
“法印,领法旨,前去降魔。”古佛话音落下,便闭目不语。
法印手捧宝杵,躬身退下道:“法印遵佛尊法旨,天佛!”
宣过天佛号的法印腾空而去,一身佛法涌动不息,足下佛莲遍布,印于虚空之上,载着法印消失于天边。
一日后,灵山万里之遥,道则剧烈波动。
“轰!”
灵山一阵动荡,护山法阵运转,天佛经响起,护住了整座灵山。
众僧色变,望向南面的天空,那里是大道爆发的始地。
古佛亦被惊动,座下宝莲清辉流动,腾空而去。
众僧一见古佛出世,便不再慌乱,齐齐一礼:“佛尊!”
古佛手捏禅印,无悲无喜道:“天佛慈悲,法印寂灭。”
众僧震惊,望向天边道痕狂乱之处。
破碎的道则漫天飞舞,有魔影咆哮受创,亦有佛陀血染苍天,杀伐气惊世。
古佛施展无边佛力,掌间佛光漫天,无尽道则残片涌来,聚于灵山之上。
“天佛溯源!”古佛降下一道法旨,灵山之上的道则残片登时精光大作,重塑万里之外的战况!
灵山上光幕流动,似水如波。
那里赫然出现天凤长鸣,魔影当空而立,抬手间,七枚古字镇压寰宇,宛若魔君降世,神威不可敌!
冲天魔气之下,法印怒击向天,浑身天佛力绽放,爆发无量战力,誓要渡尽世间魔头!
魔影手段滔天,以七方古字定住降魔杵,抬手间召出九首真龙,龙吟动九天,朝着法印一爪拍下!
法印手捏天佛印,立起一尊古天佛法相,浑身宝辉流淌不息,掌间金光璀璨,赫然是天佛金身。
天佛金身拍出巨掌,与真龙硬撼一击,其声若天崩,连那片天地都随之晃动。
魔影一声咆哮,张口啸出一挂浩荡星河,朝着法印隆隆镇压而下!
轰!
星河间一阵暴碎,星群寂灭,天地黯然,有巨大星体接连被法印轰碎,场面惊世。
魔影彻底被激起了凶性,接连召出两挂星河,双手舞动间,朝前镇杀而去。
那一战杀的天地变色,群星黯淡,终是分出了胜负。
一声悲怒的天佛号传来,降魔杵决然自爆,天幕上坠下一段残缺的肢体,却是法印破碎的肉身。
后世天佛门残碑记载:宝元廿十年,天佛宗师法印,降魔身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