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久久不曾说话,时间仿若一瞬间便静止了,空气中弥漫着的淡淡的尘埃,每一粒都小的让你不集中精力便无法注意到他的存在。我紧紧的盯着和歌的脸,想要从他面上变化着的痕迹看清楚他的情绪,却只能看到他安静的沉浸在回忆中,眼中的伤痛那般清晰的让我无法忽视。
远处桌上点着的圆形香炉,袅袅的冒着青烟,将从窗口吹进来的风中添上几分淡淡的香气,仿若正在极力的同空气中的微尘极力争夺着地盘,却又仿若只是想要融入这一方安静的空间陪伴着孤独存在的微尘。
清凉的微风吹过发梢,使得每一缕发丝都带了几分清凉的味道。面颊上因着刚刚哭过多次,又被风拂过,竟有了几分微微的痛感,仿若有人正在拿着刀子一刀一刀的划过我的脸,想要将我虽不倾城倾国,却也算能够看得过去的容颜毁得让人不忍直视。
门外传来一声轻响,轻微的仿若只是小猫儿扭动着它轻柔的身子从门外经过,然而,我却清晰的感觉到门外另外一个人的呼吸。不是看到听到,只是感觉,一种由心底升腾而起的直觉。
微微扬了扬唇,看着和歌的眼眸却还是有着几分苦涩。
阿安如此记挂着他,他可曾感觉到?他可喜欢这阿安?那么一个性情直率的女子,即便是同样身为女子的我都不由得被她吸引,那么面前的这个人呢?我的哥哥,他喜欢她吗?
不由得想要苦笑,这样的事情哪里是自己可以控制的?还真是瞎操心呢!什么时候竟也变得如此多事了?
正兀自想着自己的心事,和歌的声音缓缓的传入耳中,温润的声音中夹杂着几分痛楚,却极力保持着他本有的性情,似乎是极力压抑着自己,不想让我担心:“同你分开后,那家人便带我回去当了个小仆。过了一段时间,我偷跑了出来,流浪了一段时间,得了风寒,没有及时医治,便落下了这个病根。无妨的。”
他说的轻松,每一个字都极力躲避着那些容易让我担忧的字眼。然而,事情又怎么可能如他说的那般轻松?好像他只是在说着别人的故事,而与他自己没有半分的关系?
那家人定然是待他十分的不好的,否则过过流浪生活的他,又怎么可能舍近求远的逃出那人的府邸?况且,那人似乎还是什么大官,若是相处不错,要想寻我,定然要更加的方便一些,他又何须如此?
流浪的时候生病是最为常见的,尤其是在冬季,因为衣服穿的少,又吃不饱,若找不到个可以容身的地方,便只能任由寒风吹过单薄的身子,期待着可以早日离开这个世界,而不必再受这样的苦楚。然而,第二日重新睁开的双眼却总是将人的希望彻底打破。
我不知道自己当初是怎么坚持下来的。若不是遇到徐国璋,如今的我只怕真的要如当初所愿死在路边了吧?或许连尸体都无法全然的找到了吧?
他的病根落到现在这样的地步,那么当初他定然病得不轻,又怎么可能如他说的那般轻松?
心中这样想着,眼泪便不由得再次落了下来。如果当初不是我贪玩,若不是因为我,他便不必去受那么多的苦。至少,我们兄妹二人在一起,即便是他生病了的时候,我也可以守在他的身边照顾他。哪怕是去偷去抢,都好过如今这般让他不知自己的日子能够撑到什么时候!
“怎么又哭了?”他轻笑,伸手拂过我的面颊,将我面颊上的泪水轻轻的拂去,动作轻柔的仿若怕惊醒睡眠中的人。他的指尖冰凉的仿若没有温度,让我的心也不由得跟着微微一愣。他脸上的笑却灿烂的足以媲美如今窗外的那轮圆月,然而,他笑得越开怀,我心中的愧疚却越发的浓烈了,眼中泪水更是汹涌了起来。他轻笑,紧紧的握住我的双手,“傻丫头,你既是我的妹妹,保护你便是我的职责,站在我的身后躲避危险便是你的权利,不要再自责。你如此模样,只会让身为兄长的我责怪自己当初太无能,无法让你安然的依靠。”
他说着,微微垂下眼眸,修长的睫毛将他眼中的神色掩去,我却从他的身上感觉到了太多的无奈和苦楚。
“哥,随我进宫吧!宫中有最好的大夫,有最好的药物。”我努力定了定心神,方才让自己说出这么一番话。
我并不确定他们绑架我来的真实目的,却也可以感觉到自己是安全的。只是,却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安然的回到宫中,回到孟昶的身边。即便如今的自己已经无法全然的信任他,心底却依旧对他拥有着一丝轻微的依恋,只希望在自己孤独无助的时候他能够在身边,将我和腹中的孩子护在身后。
他猛地抬头,眼底突如其来的戒备让我不由得感觉到后背微微的发凉。不明白自己说错了什么话,宽容柔和的他竟会露出这样的神色。然而,还不待我细想,他已然快速的将眼中的神色掩了下去,眼底又是一片的清明:“嗯!”
他点了点头,便垂下了眸子,不再说话。
夜凉如水。轻风中秋日的影子清晰可见,入眼的所有一切都在不停的提醒着人们秋季的即将到来以及夏季的一去不复返。时间便如此匆匆的又过了一季,不管你是否有所反应,它都已然公正的走过了你的身边,轻笑却不待丝毫意见的看着你的所作所为。它是这世间最为睿智的,总是保持着一颗冷静平定的心,看着人间的悲欢离合,不发表任何的意见,却在人生的最后,告诉你最终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