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说过，要永远在一起。在紧要关头，却为什么又狠绝而去？

七年，他走遍世界每一个角落，却只寻到一个酷似她的残影。

她们很像。从第一眼的惊喜，到第一句话的失落，他便知道，那不是她，不是他的唯一。

削长的手指握着画笔，迟疑在一副未完的画卷前。

那幅画里有一轮明月，映衬着满塘荷影，粗壮的柳树横着寂寞的枝干。

笔端落下，却画不出那一对纯真的身影。

或许时间太久，他忘了那种感觉了吧。

亦或许，现在的他，根本就无法体验那种被相互信任的滋味。

李紫音递来一杯咖啡，“夜深了，还是明天再画吧。”

蓝山微带点酸的香味飘来，程若溪想起有个人曾说过：“咖啡啊，虽然香，虽然能加糖，却永远也无法中和那沉重的苦。唯有蓝山，酸酸的滋味替代那一腔苦味，喝得也舒服。”

而今，她的喜好变成了他的习惯，而他的习惯，却成就了李紫音呆在他身边的坚持。

见程若溪没有回应，李紫音托着咖啡转身搁到身边的案几上。

从高家回来后，程若溪就把自己关进画房，不言也不语。

李紫音看着他身前的那幅画，风景如梦境般美丽，却独独留了一处空白。

空荡荡的柳树下，那一空留白，是程若溪无数次欲挥笔画就却又从没有完成的风景。

如今他又坐在这副未完成的画前，不知怎么的，李紫音感觉到前所未有的恐惧。就连当初，被他狠绝地赶走，她也没有这么恐惧过。

李紫音摸摸自己的脸，她记得程若溪看那女孩子的眼神，像是风云际会，翻滚着数不清地情绪，这跟他呈现在自己面前的那种漠然完全不一样，像是生或死的区别，只有在夏梦面前，他才像个活生生的人。

兀自沉默了一会儿，李紫音轻声的说；“你早点休息吧，我先出去了。”

转身离去，却听到程若溪的声音自身后淡淡地传来，“谢谢你紫音。”她转过身，看着画架前清冷寂寥的背影，兀自笑了笑，“不客气，我们之间还谈这个干什么！”

“我是说，谢谢你这些年的陪伴。”

程若溪扔下画笔，起身走到窗前，推开半闭着的玻璃窗，一支开满小花的荼蘼跳进窗来。

花开荼靡花事了，或许缘分已然到了终点。

程若溪转头，望着门边那张酷似她的脸，“紫音，这几年你跟着我东奔西走，还要照顾我，辛苦你了！”

李紫音不自然地扯了扯唇，心中已料到他要说什么，却还嘴硬道：“这都是我心甘情愿的！你完全没必要放在心上。”

“可我现在已经不需要你了。”程若溪也扯了扯薄唇，向来自信而浅淡的微笑始终没扯出来。

李紫音哑然：“我已经为你抛弃了家。”

“你还可以回李家。”

“是啊！”李紫音咽泪淡笑，美丽凄然，“我还可以回李家，但是我已经不能再关心你了，这会妨碍到你，对吗？”

程若溪不再看她，转过身去，以沉默代替了他的回答。

只是因为那相似的面容吧，竟然只是因为这样，他的心也会痛彻难忍。

李紫音黯然离去。

她走之前留下一句话，使得程若溪心情异外沉重。

“我知道自己只是个替身。不过没关系，程若溪，我们是同类人，你有你的坚持，我也有我的。我不会妨碍你，所以也请你不要妨碍我继续爱你！”

程若溪半靠着沙发，揉着发疼的眉心。

一人自暗处走出，魁梧的身材，沉缓的脚步，带着一叠资料停在他三尺之外。

“这是程小姐近三年所有资料，你确信要看吗？”

程若溪摘下黑边眼镜，抬起手：“给我！”

杨悦城将手里的资料递给他，问道：“你真的要娶李紫音？”

程若溪低头翻阅，寡淡反问：“你觉得我该娶还是不该娶？”

杨悦城恼火：“我他妈怎么知道你该不该娶，李紫音喜欢的是你又不是我，你问我有鸟用？”

“对啊，她爱的是我，而你却爱她。”程若溪抬头望他一眼，低头又开始翻阅，越往后看一双美皱得越紧，翻到最后，程若溪脸色发白地将资料啪一声扔回桌上。

“我为什么没早点找到她。”

杨悦城见他这样，不紧不安慰反而火上浇油，“你这妹妹似乎不怎么待见你这个哥哥嘛，宁愿在外面受尽屈辱也不愿再回去找你。她那么聪明，不会不知道你正在找她。要找一个有心躲着你的人那可是比大海捞针更难啊。”

“她现在在哪儿？”程若溪揉着眉心。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程若溪盯紧他一字一句道：“如果你还想得偿所愿，你最好按照我说的做。”

“好好好。我说，我说。”杨悦城举起双手做投降状，“不过你能把这幅鬼脸收起来么，是想吃人么？”

“在哪儿？”

“听说她今晚要去风尚会所赴约。”

“风尚会所？那个所谓的三不管销金窝？”

“嗬，想不到你才刚来这儿，对这里的了解还相当不少嘛。”

“少废话，她去见什么人，约个女孩子去那种地方见面，肯定有问题！”程若溪越来越觉得事态严重，立刻又问：“她最近是不是得罪了什么人？”

“你这妹子谁得罪得起？”转眼见程若溪一脸严肃，又安慰道：“放心，挑祸端子的那家伙已经被我废了，剩下的都是些不入流的角色，我已经派人跟着你那心肝儿妹妹了，一有动静就会立刻通知我。”

“最好别出什么差错。”程若溪松了口气，疲惫道：“好不容易才找到她，我可不想再次失去。叫你手下都提点神，别惹出什么乱子。”

“这点不用你教，我出道的时候，你还不知道在哪儿呢。”杨悦城嗤笑一声，又道：“你真打算跟那老狐狸死斗到底？”

程若溪冷笑：“他如果肯让步，我又何必多此一举。”

杨悦城大大咧咧地朝他身边一座，叹道：“这几年你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基业，你就甘心一把全部押上？你就不怕有个什么闪失又把你打回原形？你忘了当初你爸死的时候，他们一个个都是怎么对你的？”

“我怎么会忘，要不是他们，梦梦也不会流离失所这么多年。”想到刚刚在资料上看到夏梦这些年的遭遇，程若溪心里就似在滴血，“不过我也要感谢他们，要不然我现在可能还啃牢饭。兜兜转转这么多年，也到了该收拾这老狐狸的时候了。”

“既然你已经觉得，我也不好在说什么。那画展是不是还继续？”

“不仅继续，还得办得风风光光，最好能把那些牛鬼蛇神全都引进来，闹得越大对我们越有利。”

“这种事我最在行，一切包在我身上，若成功，那老狐狸不死也得脱层皮。”杨悦城阴笑几声，手机忽然响了起来。

程若溪从杨悦城接电话开始就觉得他神色有点不对头，果然杨悦城匆匆收了线，嘴里骂骂咧咧了起来。

“他妈的，原以为是些虾兵小将，没想到背后还有那么大条鱼，娘的，这下踢到铁板了。”

“你这粗鲁的性子什么时候能改？”

“改，改，改个屁，就你性子好，娘的，你们兄妹都他妈是狠角色，谁不好惹，偏偏去惹那个沈老三，这下可要嗝屁了。”

程若溪嚯地站起来，“她怎么了？你不是说万无一失的么？”

杨悦城暴怒地揉揉后脑勺，“好了，别说了，赶紧跟我救人去，再晚点，只怕你妹子连骨头都不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