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龄正坐在他腿上，被周围人看着，脸色一红就要起身。王亦阙双臂一收，紧紧扣住了她的腰。

“你也不想阿颜被这个老女人如此欺负吧？那就乖一点。”王亦阙凑近她耳畔低声道。

温龄整理了一下思绪，莞尔一笑，抬起手勾住了他的脖子，甜声道：“相公，你怎么才来？”

这声相公实在受用，王亦阙垂眼看着她，嘴边藏不住的笑意，“适才在那边与人谈生意，这才来晚了，还请夫人不要责怪。”

“哇哦！”杨颜倚靠着门边的柜台，笑看着二人，吹了吹口哨。

一旁的杨青罗看着二人恩爱的模样，十分眼红烦躁，抬起脚就要往外走，王亦阙身后的燕绝伸出佩剑拦住了她们。

“顾夫人。”王亦阙声音冷厉，“顾夫人平白侮辱我家夫人名声，就打算这样走了？”

杨青罗转过身来，怒眼嗔视着王亦阙，道：“公子的夫人与艺伶混迹在一处，既然这般不避讳，又何必计较旁人如何说？”

王亦阙给温龄整理了鬓发，笑道：“我家夫人交友向来不分贵贱，只求意气相投。夫人这般多管闲事，无故中伤，实在有失官家夫人的风范，丢了顾大人的脸面。”

他们几人堵在店铺门口，店中掌柜都不敢得罪，只能默不作声。前来采购的几个客人被挡在门口，却驻足在一旁听得津津有味。

杨青罗扫视了旁边的人，银牙一咬道：“你要如何？”

“我家夫人为人敦厚纯良，平日里以身作则，教导我为人处世不要咄咄逼人。今日这也不是什么大事，顾夫人既然说错了话，赔礼道歉即可。”一口一个我家夫人，三句话不离其宗。

王亦阙神情懒散，始终都未抬头正眼看过杨青罗。

杨青罗自然是不服的，怒极反笑道：“我堂堂礼部大人之正妻，却要向她一个无名女子赔礼，岂不是有辱纲常？”

“纲常？”王亦阙轻轻扬了扬眉，这才抬起头看了一眼杨青罗，冷冰冰的眼眸直勾勾盯着她，“夫人口中所谓的纲常，便是不讲道理，空口诽谤，仗势欺人？一介礼部主事家风也不过如此，实在令王某大开眼界。”

来往闲逛的路人见这几人都品貌非凡，也停下了脚步，指指点点，小声议论起来。

场面对杨青罗十分不利，她只得敷衍地向温龄道，“今日青罗得罪了，向夫人赔礼道歉。”说罢便要走。

燕绝立刻挪步站在她们身前，挡住了她们的去路。

“公子这是何意？”杨青罗怒目而视。

王亦阙轻轻一笑，“杨楼主与我夫人是至交好友。既然夫人已经承认了错误，也应当向她道歉。”

杨青罗怒火窜上头顶，头上青筋突突的跳。

“王公子，今日之事就算了吧。即使她向我赔礼道歉，也必不是出自真心，反倒惹得我厌恶不快。只是……这金玉轩毕竟算得是个好地，平白遭了她的玷污，我与王夫人日后恐怕再也不会来了，实在有些可惜。”杨颜不想看见杨青罗的脸，极尽厌恶之色。

“夫人也觉得可惜么？”王亦阙低头问怀中的温龄。

温龄看了看杨颜，杨颜微微点头。

“可惜，十分可惜。”她收回目光，看着王亦阙斩钉截铁的重重点头。

“既然夫人觉得可惜，那为夫就将这金玉轩买下来送你，算作是给你的中秋贺礼。你看如何？”王亦阙说罢，又瞥了杨青罗一眼，“日后这金玉轩便是我王家的产业，日后还请顾夫人绕道而行，休要打扰。”

杨青罗忿忿冷哼一声，带着婢女走了。

门口的掌柜听了几人的对话，立刻小跑出来，笑眯眯道：“大东家真要买下我这金玉轩？”

杨青罗已经走远，戏已经唱罢，温龄微微侧头看着王亦阙，勉强笑道：“不过逢场作戏，这金玉轩是不是就不用……”

“买。”王亦阙吩咐了燕绝一声，燕绝便掏出一锭印章，跟着掌柜的进了店铺。

温龄未曾想到王亦阙如此入戏，莫名心虚。

“门主如此破费，不会算在我头上吧？”温龄小心翼翼问道。

“为夫人破费，都是值得的……”王亦阙说罢这句，又笑着凑近她的耳畔，放低声音，“方才可是你点的头，我也是情势所迫。至于会不会算在你头上，看日后心情。”

“我点头可不是让你包了铺子！”温龄瞪大了双眼，翻身从他怀中起身，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王亦阙舒然一笑，心情都舒畅了许多。

杨颜笑看着二人，神色颇有些戏谑暧昧。

待到中秋这一日，杨颜与楼中姐妹们吃过了饭，便与王亦阙和温龄一同上了拢月楼。

几人相对坐在矮桌旁，备了薄酒和小菜。燕绝也坐在一边，只不过几人的对话他听得稀里糊涂的，故而总是沉默着。

气氛本来温馨欢乐，说着说着又扯到了陈年旧事，逐渐变得凝重。

“以前我总是一个人坐在此处，望着天上的明月。就想，这月为何阴晴圆缺，这天为何日夜更替。”杨颜将一小杯酒倒入手中的紫泥中，拌了拌吃了几勺，人就已经醉了。

饮酒伤身，更何况是陶人。温龄本想拦住杨颜，可王亦阙却按住她轻轻摇了摇头。

“后来，后来你们猜我悟出个什么道理？”杨颜醉眼迷离，托着下颌歪着头笑眯眯看这几人。

“后来我才知道，无论阴晴圆缺，日夜更替。那月都挂在那里，那日也始终不变。记挂着一个人，哪管什么悲欢离合，四时八节。他就在心里，就在心里！”杨颜拉着温龄的手，呜咽的哭起来。

“他娶了杨青罗，还生了个那么可爱的小云实……可我一生都耗在他身上了。从他说要娶我，一直到他娶了杨青罗，我都还一直抱着希冀，想着有一天也许他会把我从琼楼接回家……”杨颜断断续续的哭着，温龄与王亦阙静静地听她讲故事。

早在十余年前，杨家老爷领养了杨颜，极其宠溺爱护。她从出生便是十六岁的骨相，花容月貌，舞姿倾城。整个京池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杨颜的大名，她算是东琅国最优越出众的陶人。一时间求亲者络绎不绝，踏破了她杨家的门槛。

她与景庄是在一次宴席上认识的。

当时父亲安排她为客人献舞一曲，可那客人蛮横无理，无耻下流，不仅趁机揩油，要请求迎娶她过门。景庄正在座下，怒气涌上心头，竟然冲上来殴打了那位贵客。

他当时还是顾家一位庶出的少爷，不过十四五岁的年纪。人虽才华横溢，高卓超群，却并不被家中看重，故而心高气傲又孤僻内敛，面上总是郁郁寡欢，好似瞧不上任何人。

那夜回家后，听说他拒不认错，被家中父亲打了几十硬鞭子。还多亏他祖母哭求，否则当真就直接要了他的命。

自那以后，顾杨两家便来往频繁，日渐交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