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时代拜师有很严格的规格。任何人也不可以违反。‘天地君亲师’这几千年传下来的道理，一旦违反就是大逆不道，会被所有人的口水淹死。

这项仪式组织之严密，遵行程度之高在王磊那个时代是根本无法想象的。哪怕是临时的老师也是一样。

‘一日为师，终生为父’可不是说着玩的。

跪门，叩阙，参拜祖师画像，磕头，敬茶，赐名，在三拜九叩。王磊本来以为就像电视里面那样胡乱磕几个头就好。尽管这样也不是特别甘心，不过为了修习武学这些他还是可以忍受的。只是，远远没有他想得这么简单。很多内容在王磊那个世界就算在历史典籍里面也没有写出来。

比如说赐名。拜师之后才算有真正的名字，就是所谓的字。必须得是师傅赐予的。就像王磊自己起的‘安义’在这个世界是不具备法律效力的。不过别人不知道就是了。

“既然你已经有字了，赐名这一项就免了。不过其他的也是要进行的。可是安义你究竟是在什么地方长大的，风俗与这里又很大的不同么？”没办法，为了自己最大的那个秘密，王磊不得不瞎掰自己生活在一个隐居的山村里面。不过这个也引起了他们的疑惑。

“可是，那些隐士村里面的礼仪不应该比现在来的更加丰富么？”他的东京师兄有些摸不着头脑。

“这个，是不一样的啦。”

好在那个中年男子。不对，现在应该叫先生了。他倒没有多说什么，看着这个家伙打着哈欠的样子，明显也对这样繁琐的礼仪不感冒。

“好了，好了。”他不耐烦地挥挥手，好像驱赶苍蝇一样。“你现在也是我的弟子了。”

“可是师傅，拜师是很重要的规程，要...”他的声音小了下去，好像先生要讲什么很重要的事情。

先生的面容变得严肃。

“先祖是言，未敢或忘。现教于弟子，仁义知礼，方行于世。”先生宏声道。“弟子安义何在？”

“弟子在。”

“其言必信，其行必果，己诺必诚，不爱其躯，赴士之困厄。既已存亡死生矣，而不矜其能，羞伐其德。此吾辈之德行矣。汝能持否？”

“说能持。”知道王磊现在有些摸不着头脑。他好心的师兄小声说道。

“喔，能，能持。”

“嗯。”师傅坐在太师椅上。满意地点点头。“孺子可教也。”

这样一来，庄严肃穆的拜师仪式就算是完成了。据说真正的还得叫好多人过来观礼。如果叫得人少了下次和别人见面都不好意思。这就是华夏的礼仪之道。只是在王磊的那个世界里面。因为战乱和外族的统治，这种传承渐渐地都见不到了。

“修身馆没有什么规矩，安心呆满一个月就好。但是要注意这么几条。”伯渠先生抚着胡须说。“一个就是后院的枯井和为师的房间不要去。”

“额。”

“说不定会碰到一些很可怕的事情啊。”惟中先生仰天长叹。那副模样就差说‘问我，问我，快问我’了。看着他师兄的表情王磊就知道，又是先生在唬烂了。

“先生！”东京有些生气。“现在重要的事情是告诉师弟一个月之后比武的事情。他刚来上京，有些事情还不知道。”

“喔。的确如此。”先生抚着贴着脸颊的胡须。“安义竟然是昨天刚到上京成么。才一天就惹出这么大的事情来，孺子可教，褥子可教也！”

“先生！”

要说着上京城的势力复杂，更是皇家机要所在。自然冠盖云集，豪杰并出。要说这上京城里面的势力。自然是城外的落音山和其中三千门徒为首。这是第一大势力。然后是皇宫。更是禁卫森严。但是由于这两年高宗皇帝身体不好，多是由皇储监国。所以有些事情，没有城外的大宗师点头则根本进行不下去。

除此之外就是两侯，三卿，南李北马和并肩王。是上京城的最大势力。其中的并肩王。就是两个王家。都是根深蒂固的武勋家族。祖先是跟随高宗皇帝一起打天下的老部下。其后代自然也尊荣无比。而王磊和东京师兄得罪的就是，其中称之为‘一字并肩，接天尺半’的两个王家之一的鲁南王家。上回差点闹出人命的就是王宸，王家嫡传的第二个孩子。现在在落音山修行。

“原来是这样。”弄清楚自己得罪的是什么样的庞然大物之后，王磊颇为自己的决定后悔。是不是去西集的话就不用碰到这种情况了呢。“可是一个月后的比武又是怎么回事？”

“皇帝好武。就连文官也得得到一个武勋出身才可。自然其余的事情通常都用武力来解决。王家觉得丢人了，被东京一个毛孩子逼得连家传的秘技都用了出来。自然得报仇雪恨。就找上你们两个喽。”

“那他的那个哥哥，厉不厉害。”卢寻知道自己将要对决的一定是武技稍差的哥哥。

“怎么不厉害。他那一口五凤朝阳刀。在修罗真气的基础之上推陈出新，每一刀后面几乎都有九种变化。一旦被砍中。那是有死无生。立时化为脓血，称之为‘脓血人’。”先生的表情分外认真。

“先生，敬业一点好不好，怎么还是脓血人啊。”王磊现在也约略知道师父的脾气了，唬人大概是他这辈子最大的乐趣了。

“呵呵，呵呵。”先生不答话。

“其实哪有那么厉害。就是平常的比武啦。无非是吃点苦头，他们肯定不会要你的命的了。你以为那些世家豪门都傻么。跟你无冤无仇的。”东京安慰他，而且是满不在乎的神色。

“这么说，师兄曾经经历过？”

“那是，一十七场呢。要化为脓血，我早化了。”

“喔”听到这句话王磊彻底放下心来。上京城就是这样一个地方。动辄比武决斗，但是都不回闹大，拼个谁输谁赢就好。獬豸门头的广场中一年到头有举行决斗的人士。打得头破血流倒是真的。但是也没听说谁一言不合就动手杀人的。所以既然没有危险，王磊也就放开心扉，把这当成一次人生难得的经验。毕竟比武这种好勇斗狠的项目在前世是想也不敢想的。

想通了这一点。王磊郑重冲先生一抱拳。

“请先生教我功夫！”

惟中先生点点头。做严肃状。“你想学什么。”

这个问题好。王磊前往上京的目的就是要学传说中的‘气’的。可是按说这应该是基本功。又不能这么直接说。转念间。他想到了昨天王宸的那一拳。威风兼并着霸气。还有颜色（从毛细血管喷出的血液）。应该是即实用又好看的绝学了。

于是他说道：“我想学拳。”

“拳分很多种，长拳短拳，硬拳，软拳。猴拳，螳螂拳。隔山打牛百步神拳，拳拳到肉，生生死死都在握紧的手掌中。正是男儿的武学。”先生洒然而笑。

王磊激动，握拳。“真的么？”

“可惜我不会。”

“额。”王磊愣住了，感情说了这么多一点儿都没有用。不过他不放弃。“我想学掌。”

“好掌。大宗师也用掌。一掌下去，三千铁骑灰飞烟灭。可吞天，可蔽日，可破万法，可逆苍穹。”先生鼓掌。

“那...”王磊有些高兴。掌也是不错的选择。毕竟这个时代每个人都听过‘吞天掌’的威名。

“可我还是不会。”

王磊觉得上边的先生把他当一种动物耍了。

“我只会剑。”最后先生说。站起身来。几乎那一刻，这个颓废的中年大叔一下子像是换了一个人一样。高大而威武。明亮的光线从门外边射进来。把先生一双眉毛染成金黄。也许只有在这个时候他才不是一个爱忽悠人的大叔，而是一个真正的武道家。

“那，那就剑吧。”

他没有选择了。万历四十四年，自从踏进上京城的第一步起。命运就把他引向了一个不可知的远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