獬豸门口的角斗场变得像是菜市场一样。

“凭什么，凭什么，擂台之上怎么能够用陷阱。”

“抗议，剑道之耻滚下台去。”

“打死那个乱来的家伙！”

几乎所有人的声讨对象都是看起来很凄惨不过还站在台子一边的王磊。不过他们注定要失望了。本次决斗的仲裁人，王磊费了好大的劲才找来的早年间的高手赵文华只是轻抚着胡须，说着‘有理，有理’。却不说终止这场对战。

不过说是几乎，就代表着人群之中还有着不同的意见。

比如说王家的小公子此时就很高兴。

“这个猴子。”他轻掩着嘴唇笑道。而某小修身馆的弟子张白圭更是握紧了拳头。心情激动到不能自已。

然而突然起风了。几乎所有人都感受到了这一点。风微微吹动头发，也吹动了王磊的眉梢。

烟尘散去，露出里面魁梧的身躯。

魁梧身躯？！

怎么可能？几十斤的火药产生的爆炸力，足以把上面的石片变成死神的召唤。没有人，没有人能够在这种攻击之下活下来，没有人。

除非那根本就不是人。

头发散乱了，嘴唇裂开了，衣服变得残缺不全，甚至他的整个右手，只剩下骨骼。他曾经是那个叫做张齐的男人，而他现在的名字。叫做愤怒！

他愤怒怎么会掉进这么愚蠢的陷阱，他愤怒为什么一定得听那个姓高的官僚的话，他愤怒先生们怎么没有能够拦住这个家伙，他愤怒怎么自己强那么多，就变成这种状况。他愤怒。

所以决定。

“唔要啥掉逆！（我要杀掉你）”嘴唇裂掉了，就连说话都吐字不清。不过王磊知道这句话的意思。因为这个意思明显地写在这个男人的眼睛里面。

杀人。是一件非常有技术含量的活动。如果是普通人没有武器的话，很有可能在第一次尝试的时候因为紧张等诸多因素没有成功。不过不要灰心，因为说道底，杀人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就像卖油翁说过的。“唯手熟尔。”

王磊看着那个男人，眼神收缩。他知道，这个人绝对是能够把说出的话兑现的那种人。他只是不明白，辛苦布置的陷阱为什么竟然没有杀掉这个家伙，或者是使他失去战斗力。

王磊的手在微微颤抖，传达到剑尖上就是很大的晃动。

“见鬼。”这种感觉，这种感觉就是畏惧么？

不敢面对前面这个高大英勇的身影。排除了阴谋诡计之外。自己甚至失去了直面强敌的勇气。此时他有些理解先生曾经说过的了。“有剑，没有畏惧！”如果畏惧就再也没有拿剑面对强敌的勇气了。

而此刻，他的剑在不停地颤抖。

“喔喔喔喔喔喔喔喔...”

“大师兄！大师兄！大师兄！”

耳边传来震耳欲聋的欢呼声。突如其来的转折总是能够激动人心。

“大师兄好棒喔！”

“棒个鬼！”王磊心中暗骂，不过现在的情况很明显。想要不死的机会只有一个。那就是战胜前面那个身受重伤的家伙。

“靠，该不会逊到连残疾人都打不过吧。”王磊给自己打气道。那个张齐现在整只右手都只剩下骨头。又没有义肢给他。明显是最重度的残疾人嘛。

可是。王磊的剑尖还在颤抖。自己该怎么打败他呢？

十几日的训练，那个不靠谱的先生教给他的，无非是刺，砍和切三个动作而已。虽然这三个动作可以说的确是用剑最基本的姿势。可是教来教去，自己还是不会打架啊。

这个烂师父，起码教一两个绝招吧！

不过现在没有办法了。只好硬着头皮上了。王磊努力回忆这几日训练时肌肉上的感觉。两手握住长剑。因为一只手剑尖老是抖。自己的速度不好，犹豫了一下，他决定就在原地等待着那个家伙过来。

“实际上也没有什么了不起的嘛。”

而那个愤怒的男人的怒火已经要爆顶。

“使叼（死掉）！”张齐怒吼。打定主意要让这个家伙见识见识‘全恩’的绝技。“能购使斋着以找吓是逆得熔姓（能死在这一招之下是你的荣幸）。”

猛地一吸气，好像蓝鲸吞水。变成了轻飘飘的羽毛。张齐的身体凭空升高，他的脚尖离开地面，就这么悬浮在半空中。

“嘶——这是...”看客中的那个年轻人倒吸了一口凉气。

“磁悬浮么？”王磊有些怔然。

“风雷踢！”张白圭攥紧了拳头。“没想到这一招竟然还没有失传。”这下子麻烦了。风雷踢可是当年西天门关之战大放异彩的绝技。威力惊人，没想到这个张齐竟然能够练成这一招。

“大师兄威武。”

“大师兄神功无敌，千秋万代，一统江湖。”这个是‘全恩’的脑残师兄弟们。他们却没有想到为什么只有大师兄能够被传授这个功夫。

‘风雷踢’失传已经很久了。张齐修习的这一个版本是先生这几年来逐渐琢磨出来的。不过对体质的要求特别严格。就算张齐在完好的时候使用都会造成很大的负担。更别提他现在身受重伤了。

“既然这样，就快点解决这个家伙吧。”张齐在心里想。他也知道自己的伤势不容乐观。除了整个右手几乎是废掉了之外，他能够感受到内脏也受到了很大的震动。不得不说，火药的威力的确是，行！

“峰类体（风雷踢）！”大吼。悬浮在空气中的张齐突然由极静变为极动。伴随着巨大的音爆声，如同子弹般冲出，他直立地飞向王磊。

要知道在许多年前习练‘风雷踢’的那个人有一个绰号。叫做‘无影’。就是说明这一招的速度几乎可以达到无以伦比。

王磊的瞳孔收缩到极限。可是那个人在他的眼中还是一道虚影。他紧握着剑柄，咬着牙，等待着机会。

消失的张齐突然出现在王磊的身前。一只腿，直直地比划在他的胸前。

从极静到极动，再由极动到极静。速度转化的强大动能此时此刻就集中在王磊眼前的脚尖上。即使离他还有距离。凛冽的风压都要压得他喘不过来气来。时间似乎在这一刻停滞了。

“就是现在！”由极动到极静的瞬间是王磊唯一的机会。因为这个时候是张齐的速度接近静止的时刻。无数个念头缠绕在王磊的脑袋里面。然而时间只有一刻。

来不及听到脑袋的命令。经过了十几天锻炼的身体自然地做出反应。

缩身，猿臂，把剑柄牢牢地顶在青色石板地上，而剑尖则于张齐的脚尖形成一条直线。在不到一秒的时间里面，王磊做完了这些所有的动作。

“！”

脚会废掉！张齐的脚尖和王磊的剑尖现在形成一条直线。如果再进一步的话，毫无疑问一定能够将那个家伙击杀在当场，可是他的腿也会废掉。

一只手已经废掉了，现在是腿？

张齐犹豫了。一瞬间。杀掉王磊的机会可以有无数次，可是自己的腿只有一条。他决定放弃这次进攻。

那条腿滑过一道完美的弧线，一道强大的‘气’从脚尖透出，在离王磊脑袋不远处的空气中爆破。王磊惊出了一身冷汗。

“可惜。”张齐旋转了一个圈，释放出身体里面储存的动能，然后轻飘飘地在擂台上落下。

王磊一瞬间大汗淋漓。但是他知道，好像有某种叫做畏惧的东西随着汗液排出体外了。

“这就是...畏惧么？”他握剑的手终于不再颤抖。看来战胜畏惧的最好方式就是在死亡面前跳个舞？

看来所谓的‘气’道高手也有弱点。就像这一个叫做‘风雷踢’的绝招。看似威力强大绝伦。但是在出招前的那一瞬间停顿就是弱点。而且出招之后大概是没有办法很轻松地转移方向。

所谓有弱点的人。看起来就没那么可怕。

“你，还不够强啊！”王磊说。

“照使（找死）！”张齐大怒。不过是被他侥幸躲过一招，竟然敢，竟然敢这样说自己。

“对，就是找死。”王磊大声说，毫不客气地表达出自己的鄙视。能够在战斗场上面大声说话大笑。看来自己终于是战胜了自己的畏惧。找到了可以被称之为剑道之魂的东西。

虽然身上还很痛。但是王磊挺直身躯，好像这一瞬间，有一种叫做气势的东西从他遍体鳞伤的身体里面发散出来。

“这是，‘势’？”张白圭喃喃地说。这个男人的进步也太快了一些。难道这就是剑道与众不同之处？

“课唔（可恶）。”

极静极动，极动极静。

这回是王磊身体的右侧。

不用大脑思考，身体自然而然地做出最正确的应对。他那有一定弯曲弧度的宝剑横切。如果那个家伙这一脚踢下来，必然就会提前触碰到剑尖。

没办法！张齐只好闪身后退。像是一个巨大的螺旋，不知道要旋转到什么地方。

没办法控制出招后身体的移动！这是弱点二。

王磊眼神明亮，他越来越发现，这些所谓的绝技明摆着全部都是弱点。

“既然只有这种程度的话，就该要你好看啦。”王磊说。手持利刃一步一步向那个家伙的方向走去。

虽然不快，但是正大光明，每一步都蕴含着堂堂正正的气势。

王家公子突然攥紧了扇子。因为他在这个猴子的身上感受到了那天把他逼到不行的那个人的感觉。

就是这样的。眼看着敌人一步步走近却没有办法。

十分的屈辱。

不知道什么时候，王磊已经走到蹲在擂台上的张齐身前几步远的地方。两脚不丁不八。

双手扶在剑上。

“‘有间’王磊，请多指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