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的妃子几乎都比自己年长,但是却都要装模作样地叫自己姐姐,真是不知道该生气还是该气馁。
晁晓筠已然款款走上前来,就像刚才从来没有一个小公主来过这里一样,她吩咐身旁的宫女递上来一个锦盒,拿到手中呈给翎彩道:“姐姐自那日回宫之后,晓筠及女儿雅娇就一直因为皇上的嘱咐,没敢去惊扰姐姐静养,如今看姐姐恢复的不错,心中的忧虑也终是放下,这是晓筠和女儿的心意,算是给姐姐压惊。”
只见那锦盒开启的那一霎那,东亭外漆黑的上空本挂着一轮明月,此刻也因为锦盒中散发出来的光芒而黯然失色。
“这是南海夜明珠,娘娘。”明若本就是尚服局的司衣,在内侍监见过不少珍贵的绫罗绸缎,当然也能见到分发给尚工局司宝所掌管的金玉珠玑。
这颗夜明珠如果明若没有记错,应该是玄宗皇帝时期,平定南海倭寇时,海倭用来敬献的宝物,如何被贵妃娘娘收了去,实在是不得而知,明若也只是在收纳宝物的图纸上见过,也就是刚才才算见到实物。
翎彩没有显露出喜悦的表情,她的眉头动了一下,手轻轻一动,那炫目的光芒在一片唏嘘声中消失殆尽,“虽不知你为何送给本宫这等宝物,但是仍要谢谢你。只是本宫并不需要此等东西,请收回去吧。”
无功不受禄,这个浅显的道理,翎彩还是明白的。更何况,她无端接受妃嫔的赠予,这于理不合,外人看来以为这是贵妃向皇后示好,而有心人就会认为,这是贵妃对皇后的赏赐。
笑话,从来就只有皇后赏赐其他妃嫔,有哪个皇后受过其他妃嫔的赏赐。翎彩没有起身,她只是在静待下文。
晁晓筠本就双手捧着一个锦盒十分谦恭的半躬身地站在这里,此刻也只觉得这手中拿着的不是什么好玩意儿,而是一个烫手山芋一般,东亭内的气氛顿时就变的无比尴尬,就连一向能言善辩的淑妃也不能言,在一旁傻坐着。
众人皆在等,只有翎彩一人独赏月光。
而只默了一会儿,那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对话打破了尴尬的气氛。
“没有及笄就纳入后宫的皇后就是不太妥当,真不知陛下看上了她什么。”
“那是,贵妃娘娘如此大礼,她还不知收下,非要在那儿故作清高。”
“毕竟出身寒门,兴许没见过比这还好的宝物呢。”
“寒门,不是宰相之后么。”
“宰相,谁不知道令狐绹那个老匹夫是个布衣宰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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翎彩的身子微微一侧,她没有动,她不可以动,这些声音虽很小,但是却异常清晰,素闻唐朝十分开化,但是她却不知道开化的如此地步,难道可以公开来谈论他人的隐私么,而且这个他人还是她这个名正言顺的皇后。
晁晓筠只是继续保持捧着锦盒的姿势,她竟没有阻拦那话语的停止,而是只淡淡又言了一句,“娘娘收下吧,权当妹妹的慰藉之心。”
翎彩知是再不收下,就是给自己继续难堪的理由,这里,除了一个新的贴身婢女,没有人会为她说话,她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她伸手接过那烫手的锦盒之时,闪现在晁晓筠嘴角的微笑是嘲弄的微笑么。
回宫的路途漫漫,翎彩坐在珍珑凤撵上凝神细想,好多好多的问题抛给了自己,从刚才那场晚宴看来,她的皇后威严在众人眼中似乎只是一个不应当的存在。
众人酒过三巡的问候,与初来时见她所表现的谦恭,完全不一样,更有甚者直言她的难堪。
未到及笄之年就被皇帝封了后,如果自己没有记错,及笄之年是十五岁。翎彩不解:没有到十五岁就被皇帝看上,又直接封后,是什么样的原因让皇帝如此疯狂,又如此违背祖宗规矩而擅自逾越呢。
翎彩只觉得脑子又开始生疼了,正如刚来这里的感觉一样,意识里纷杂的思绪搅得她很不舒服。
她本来因为见到一个熟悉的人而有所感怀,而且后来又认识了一个小朋友而真心高兴,然这一切全被晁晓筠无故献宝夺了去。
回到花香四溢地帝江殿中,她本想去看看那应该睡了还没有痊愈的柳半梦,复又想想,一切从长计议吧。遂把锦盒递给身旁的明若,就甩甩手,独自走回寝宫。
明若手捧着这个其实很轻的盒子,看着那略显寂寥的背影,然而又沉甸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