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以后,中华航空公司飞香港的班机上载来了一位雍容华贵的富家小姐张艳芳。张艳芳是大宇国际财团董事局主席的千金,她这次飞来香港的目的是为了会晤香港分公司的总经理王华。王华不单是大宇机构香港分公司的总经理,而更是张艳芳的未婚夫。
张艳芳一直留在美国帮助父亲照顾庞大的公司。王华则全力打理香港分公司的业务。一对恋人整整有一年没有见过面了。
奇怪的是,张艳芳飞到香港,竟然发现王华没有来机场接她。张艳芳很是不高兴,她不相信王华会忙得连接机都抽不出时间。张艳芳一肚子的气坐出租车赶到了公司。公司已经下了班,偌大的办公室一个人也没有,张艳芳径直走到总经理办公室门口。她推开了办公室的门。只见室内百叶帘低垂,光线幽暗,王华独自坐在宽大的写字桌前,似在低头沉思着什么。
张艳芳对于办公室内那种气氛所迷惑,她缓步走到王华的写字桌前。“王华!”她轻叫一声。王华抬起头,眼睛望着她,并没有特别的兴奋之色,眼光中充满了空虚和绝望。
“你来了,”王华低语似地:“艳芳,请你原谅我,我忘了去接你的飞机。”“王华,你瘦了。”张艳芳盯着他,“瘦了很多”。
“是吗?”王华苦笑了,“或许因为工作忙了一些。”
“工作太多,应该分给助手去做。”张艳芳说,“爸爸不是常提醒我们,健康是最重要的。”“我正打算这样做。”王华说。
“那就好了。”
“我打算将所有工作放给助手们去做,至于我自己,以后什么也不再做了。”“什么都不做?”张艳芳一塄,“王华,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艳芳,我想向你爸爸辞职,希望你替我向你爸爸转达。”“辞职?”张艳芳吃了一惊。
“这只是我的第一个要求。”
“难道还有第二个?”
“不错。”
“你说,第二个要求是什么?”
“我说出来,希望你不要生气。”“王华,你知道我不会生你的气的。”张艳芳走到王华身边,蹲在他的椅子面前,“除非你说你不再爱我了。”
“我不会说我不爱你,绝不。”
“那还有什么令我生气?”“我想跟你解除我们的婚约。”
“什么?”张艳芳神色大变,“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艳芳,”王华鼓足勇气再说了一遍:“我们必须解除婚约。”
张艳芳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王华向她提出解除婚约的事令她难以理解。“究竟是为了什么?”她颤声问道,“是否你我之间的感情起了变化?”“艳芳——”王华无可奈何的说,“事情的发生,与我们的感情无关。”
“那究竟是为什么?”张艳芳紧握他的手问。
“这一年发生在我身上的事太可怕了。”王华痛苦地喃喃自语着。
“发生在你身上的事?”张艳芳不明地问,“什么事?”
王华将他被握的左手举起。“艳芳,你现在握着我的这支左手,你觉得有什么异样?”张艳芳低头望着王华的左手,不明地,“你这支手,有什么异样?”
“你仔细看看。”
“你的手很冷。”
“还有呢?”
“这支左手皮肤好像比右手的粗糙一些。”
“还有呢?”
“还有这支手为什么这样僵硬?”
张艳芳用双手频频摸着王华的左手。
”因为这支左手是假手。“王华说着,捋上了左手的衣袖,使张艳芳能清楚地看到假手与断腕的接驳口。张艳芳目睹王华的假手,吓得花容失色。“王华,你的左手什么时候断的,怎么我一点也不知道?”
“我一直瞒着你,不想让你知道。”
“那是怎么断的?”
“是我自己动手切断的。”
张艳芳再一次不相信自己的耳朵,王华竟会自己切断自己的一支手!“王华,你为什么要这样做?”她泪流满面地问。
“我实在有不得已的苦忠。”王华说,“你知道我以前是学过医的,我熟悉一切普通的外科手术,当形势逼得我无可奈何时,我只有自己做断肢手术。”“什么形势?”张艳芳问:“有什么事会逼得你为自己做断肢手术?”
王华苦笑不答。
“王华,你告诉我,你是不是得了什么病?”
“也可以说是病,也可以说不是病。”
“是骨癌?”
王华摇摇头。
“是皮肤癌?”
王华仍然是摇头。
“那究竟是什么病?”
“艳芳,你要相信我。”王华痛苦地说,“如果真是病的话,我肯定会去看医生的,而不会自作主张切支自己的肢体,我不单切去自己的左手,还有,我在更早的时候,已经切去了我的左脚。”王华拉起了裤管,露出他的半个假脚。张艳芳望着他的假脚,整个人傻掉了。只不过是不到一年的时间没有见面,如今见面,张艳芳做梦也没有想到未婚夫王华已经是一个断了手又断了脚的残疾人。
“王华,请你告诉我,这一切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张艳芳在惊魂稍定之后,强自镇静地问。“艳芳,请你先回答我一个问题。”王华说。
“什么问题?”
“你愿意跟一个断手断脚的残疾人结为夫妇吗?”
“先不谈这个问题。”
“这是个关键问题,为什么不谈?”
“我要先弄清楚在你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才能回答你的问题。”“很抱歉,发生在我身上的事,我无法向你解释它的原因。”王华说。
“为什么”“因为——”王华顿了一下,“我不想说。”
“你不想说?”
“不错,我相信我有这个自由。”
“对你的未婚妻也不能说?”
“如果我解除了婚约,我们就不再是未婚夫妻了,不是吗?”
张艳芳望着王华。
“如果我们不再是未婚夫妇,我不就是有了不说的自由了吗?”
“你是真的想跟我解除婚约?”
“嫁给一个四肢残疾的人,对你不公平。”
“四肢残疾?”张艳芳有点摸不着头脑。
“我不知道什么时候我会再切去我的另一支脚和手”王华接着说。
“王华,你疯了吗!”张艳芳歇斯底里的喊道。
“到那个时候,我相信我距离一个疯子也不会太远了。”王华苦笑着说道。
三天以后,报上登出了王华与张艳芳二人正式解除婚约的启事。
王华交待清楚了公司里面的一切事务,独自回到了自己的寓所。王华独自住着一个一百平米的单位,宽敞幽静,本来是个舒适的住所,但是如今一进入屋内,就会闻到一股刺鼻的消毒水的味道。
进入这个屋里面就如同过入一间病房一样。因为王华将家中一间最大的房间,改成了一间外科手术室,里面的外科器械应有尽有,甚至天花板上都吊着一盏杀菌的手术灯。这一切,都是为他个人而设的。王华就是在这间私人手术室内割下了自己的一支手和一支脚。
下一次的手术,又要割除哪个部分呢?他是否再有那分能力和勇气为自己实施手术?王华孤独的蜷缩在手术室内的一张椅子上,他望着那耀眼反光的一排手术刀,不禁陷入了痛苦而遥远的回忆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