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妻妻晃动愈来愈剧烈的两只眼球爆裂开来,血水大量喷出。王华避之不及,两股如喷泉般的血水直射得他一头一脸。由妻妻眼睛内喷出的血不仅如此之浓稠,而且带有一股强烈的腥臭味,让人差点呕吐。王华从来没有闻到过如此腥臭的血水,而喷在他发间额前的血水,在他的头上淌下,使他胸前也是一大片血污。当腥热的血水流到他的鼻腔旁时,他感到鼻腔有一阵麻痒的感觉,似乎有东西在他鼻腔内爬动。他伸手去抓,那爬动的麻痒感觉又由他鼻腔内消失。
王华相信这种感觉是由那腥热的血水所引起的,于是他不再迟疑,将挖开的泥土再堆到坑内,盖上了妻妻那可怕的头和脸。妻妻的脸,给他最后的印象只是一张没有眼球的脸,两只眼睛只是两个血洞。一个女人没有了眼睛,就再也谈不上美丽二字。王华压紧了泥土之后,心中仍有余悸。接着,王华又跳进河内,他要将身上的血污洗净,当他将整个身子浸入清凉的河水之中时,他的脸在平静如镜的水中反映出来。
王华在水中见到了自己的脸孔。他见到自己脸上血水斑斓,正想用双手舀起水来洗,忽然鼻腔内又有一种很痒的感觉,他低头望向水面,只见如镜的水面上,他的鼻腔里有一只小虫钻出吸吮着他脸上的血污。王华吓了一跳,他不明白他的鼻腔内何以会有小虫爬出,他伸手去一下将那小虫捉住。小虫在他手中蠕动。
王华看着他手中的小虫,那是一条约一寸长半透明的蚯蚓似的虫,但沾满血水的嘴十分明显地张开着,而且身子在王华手指间逐渐变得坚硬起来,他一次又一次地挣扎着要脱离王华的手指。王华看得头皮发麻,身上的皮肤都起了鸡皮疙瘩,他急忙回到河岸边,将小虫扔到地上用脚大力踩踏。当他以为小虫已在他脚下丧生时,小虫居然又蠕动起来,王华又拾起一块石头向小虫砸去。石头砸在小虫身上就像砸在一块橡皮上一样,小虫竟然分毫无损。
王华又惊又怕,他不明白这小虫究竟是什么恐怖的东西,会有这么强的生命力。而这恐怖的小虫竟然是由他鼻腔内爬出来的,说明他一直隐藏在他的体内。想到这儿,王华不寒而栗的打了个冷颤。他正在拿这个小虫不知如何是的时候,那小虫的身体自动拉长起来,细到像一根线,比原来长了好几倍,然后,自然地钻入泥土之中失去了踪迹。王华虽然受到了惊吓,但他仍然暗暗庆幸,这可怕的小虫总算已离开了他的身体。
如果仍然留在他的体内,那就不堪设想了。王华不再去理会那小虫的生死和去向,他在河水中洗净了脸。他利用树枝为自己扎成了一个木排。木排被推入水中,王华跳了上去以一个长树枝为浆,木排开始顺流而下。王华站在木排上,他回首翘望,永别了,卡木族人,永别了,妻妻。
木排顺流远去,好久好久,那岸边的景象逐渐模糊,但那插在坟上的长矛仍然清楚可见。直到王华掉过头来不忍再看。王华终于回到了文明世界。对王华来说,这也可算是一次惊心动魄,九死一生的逃亡,整个人也几乎心力憔悴。在朋友景海平家休养了两天,他因为归心似箭,终于谢绝了景海平的婉留而飞返香港。
上飞机的那一天,刚好是他向公司拿一月大假的最后一天。王华在景海平家休养的两天中,他只是尽量的睡觉和吃些他多日来所欠缺的营养食物。他说话很少,尽量避免多谈他打猎失踪后的情况,直到他临走的最后一天。因为他这次回到景海平家,一直没再见到巴古生。
“为什么我没有见到巴古生?”王华问景海平。
“他还活着,”景海平回答。
“他还活着,你这么说是什么意思呢?”王华问。
“我的意思是——他生不如果死。”
“他出了什么事,”
“他现在的情形,并非出了事那么简单。”
“我可以见一见他吗?”
“我奉劝你还是不要见他为妙。”
“为什么?”
“你会受不了的。”
“不,我一定要见他一面。”
景海平带领王华来到橡胶园内的一处空地,空地上孤零零地座落着一间木屋。二人推门而入,屋内相当昏暗,但王华仍然立刻可以看到他所要见的巴古生,巴古生躺在一张木板床上,身上盖着一条薄床单。二人进来的推门声和脚步声似乎对于巴古生起不了丝毫的影响。他只是一动不动的躺在床上。王华走近床前,他才赫然发觉巴古生双眼已盲,眼珠已无,只剩下两个黑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