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忙碌炎热的7月过去了,回到小镇的余凉似乎那那段记忆留在了首都,又似乎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在元嫄的提醒下查了录取结果,过了Y大在本省的投档线,被公共事业管理专业录取。说实话,她除了字面上的意思对这个专业完全没概念。
截图发给元嫄后给远在首都的爸爸打电话,算是报喜吧。至于已经三天没见到的妈妈,她也发了条短信。
元嫄很开心自己上了T市一本重点,爸妈奖励她大学第一个暑假巴厘岛和琉球群岛可以二选一,开学俩人还可以一起北上。
计划好行程后,余凉按约定的时间出门,两人要大吃一顿以示庆祝。
考上大学对于她来说没有什么多大的影响,就是感觉自己完成了任务一样。成为一位大学生是生在穷苦小渔村的爸爸无法实现的梦想,她作为女儿替他达成罢了。
下楼路经小区大家乘凉的地方,几个大妈大婶坐在那里哈拉。看到余凉,对门的王大婶操着一口浓浓的地瓜腔恶意地问:“这不是凉凉吗?好多天没见到你妈妈了,上次那个开宝马的又是她哪个干哥啊?”
他们方言中,干哥哥不仅是称呼上的意思,还暗讽是女人的姘头,也就是奸夫。
余凉绷着脸,假装没听到,冲她们点点头,“阿姨,伯母,阿婶好。”
她扬起头,挺直腰板从她们面前走过。
“夭寿哦,你说余家那个女的怎么那么不要脸哦。”
“就是,不为自己想想也要为老公孩子想想。”
“老公是王八就算了,自家女儿还得留给人探听的乜。”
“你们看,有个那样的妈,女儿谁敢要哦。”
也不等余凉走远,她们就七嘴八舌地数落起来。
她心里冷笑,说的好听,不是正好给她们提供八卦。妈妈要怎么生活是她的自由,这群欧巴桑面对自己渴望却不敢也没资本做的事只能用闲话和嚼舌根骗自己别去想。
有这群八婆在,她就算能被探听也黄了。
但是,不怨她,不恨她那是不可能的。因为她伤害了老实的爸爸,伤害了自己。从小她走哪里都要跟着难听的风言风语,要被同龄的孩子嘲笑和欺负。可是她不懂,如果不爱爸爸,不要这个家为什么不离开,为什么要这样拖着彼此?
“亲爱的,这里。”
余凉刚踏进休闲吧,元嫄就招手呼唤她。说是家新开的小店,装修简约中不失压制,颇有小资的调调。店名很简单,白色的背景黑色的花体英文“stay”。
墙上不免俗有埃菲尔铁塔的照片,不过与其他店那种下载的图片不同,这是旅游留下的照片,角度像是随手拍下的,一个笑得灿烂的女孩站在埃菲尔塔下仰望。零零散散,随意的挂在各个角落。还有埃及落日余晖下的背影,有在乌镇小桥上撑着纸伞,有哈尔滨冰雕节在冰雕里……最吸引她目光的,是那一片的蔚蓝,希腊某座岛屿上,鲜明的蓝白交错,清新得像是童话,女孩穿着婚纱倚着白色栏杆面向大海笑着流泪。
所有的照片拍的都是这个女孩,开心的,生气的,撒娇的,扮鬼脸的。可是这张,厚重的悲伤让她觉得和其他照片不是同一个人一般。
“哈,傻了吧?我第一次来也看入迷了诶。问老板她是谁他笑而不语,我们都猜是女朋友,而且是分手了那种哦。不过老板却说不是。哎呀,好好奇啊!”
余凉在吧台后找到了老板的身影,大约25、6,高壮帅气,围着黑色围裙很居家的样子,同这家这小店一起,与她们小镇格格不入。
不得不说,他的手艺很好,简餐,奶茶,花茶都很棒。
他让大家叫他Mars,不说自己从哪儿来也不说为什么,但是会介绍他去过的地方,遇到过的人和事,除了照片里的女孩。
8月匆匆掀过一页,她们带着Mars亲手做的笔记本想着大学生活出发。飞机上,晕机的元嫄在药物作用下熟睡了。余凉拿出临行前Mars交给她的白水晶手链,说如果遇上照片里的女孩请交给她。尽管有杂色和杂质,但这是他们去奥地利施华洛水晶村捡的,意义非凡。
从来不知什么叫爱情的余凉在他眼里看到了和那女孩在希腊时一样的眸光,难过得那样深沉,那样绝望。
这是怎样深厚却遗憾的感情,她不懂。
“如果相爱,为什么不在一起呢?”
“我们在错的时间,遇到了错的人。”
很俗气的一句话,从面对面的人口中说出来令人心酸。
她突然很想见到那个女孩,想告诉她在南方的小镇,有个可爱的男人为她打造了一室深情。
飞机缓缓降落,余凉拒绝了余爸爸接机的提议。
晚几天开学的元嫄坚持要先和她一起逛逛首都,说去了那么多地方连首都都没来过怎好意思说自己爱旅游。她的行李打包了等爹妈开学前一天飞T市带来,轻装上阵的元大小姐背着双肩包帮余凉推着行李车。余凉难得调皮地跳上去,坐行李的顺风车。
“余凉!你别给老娘太过分哦!”
元大小姐的娇斥几乎穿透她的耳膜,她笑得更开心了。
“你还乐?看我不收拾你。”两人绕着行李车大闹起来。
突然余凉听了下来,抱住元嫄,梗咽着:“嫄,我要开始新生活了,我自己的生活哦,祝福我。”
“凉……嗯,恭喜你,敢过得不好就别来找我了。”她知道余凉这些年过得有多压抑,她替她开心。
这里没有人知道她,没有人知道她的家庭,没有人会在她面前背后说乱七八糟的话。
在打的区域,一辆红牌丰田休旅车停在她们面前,车窗缓缓降下,余凉觉得眼熟。余凉认男人的能力不强。
贵公子般优雅地回头,冲正疑惑的两人微微勾唇,戴着金丝眼睛,斯文秀气。可镜片后看向自己的锐利的眼神就像……毒蛇。
“你……”那眼神让余凉脑中一根神经绷紧了。
“请问你哪位,别挡着啊,我们要打车,谢谢。”元嫄肯定是没见过了,小嘴机关枪似的就是一串。
后窗也突然降下,露出一张打死她也不会忘记的脸,虽然比之前见到憔悴许多,上扬的眉眼依旧不驯地冲她挑了挑。这下那根神经直接绷断了。
沈之骁!
所以开车的就是陈誉,戴了眼镜差那么多。
正好后面停下一辆计程车,元嫄反应迅速冲过去比一对跟她们差不多年纪的情侣先拉开门。
正准备坐进去,那对情侣估计本地人见不得人抢先开骂起来。
元嫄哪是忍气吞声的主儿,“怎么?你们北京人还瞧不起我们南方人是吗?先来先得,谁叫你们手脚慢吞?还骂人,你们首都人就这素质?”
余凉拖着行李过去,默默打开后备箱,吃力地把行李箱扔进去,从另一边坐了进去。
那对情侣可傻眼了,怎么又来了个“第三者”?
元嫄一看,乐了,还是她们家余凉霸气。得瑟地白了他们一眼也准备坐进去,这情侣回过神火了,男的拉住元嫄,女的上来就是一巴掌。
这一巴掌,把元嫄扇傻了,余凉怒了。
下车拽着女生的衣服,冷冷说:“道歉。”
“切,凭什么,姑奶奶打的就是你这种小贱……啊!”没说完,余凉不客气地冲她肚子就是一脚。
男生看到自己女朋友被打狠狠推了余凉一把作势要打她。
身后坚实的胸膛接住了余凉,沈之骁声音低沉沙哑却狠唳:“敢动她试试看。”
陈誉走上前,解开衬衫的袖口,轻笑。“我都不知道,咱们京城儿的爷们儿还对女人动手啊。”
那对情侣一看俩人从军牌车下来惹不起,坐上那辆计程车就走了。
“谢谢。”余凉挣开他拍了拍还在发愣的元嫄。
元嫄一回深怒吼,“妹的,最后还是让他们抢走了,老娘白白被打了!”
他们还以为她会生气委屈自己竟然被人打了,可结果她还想着那辆计程车。
这就是元嫄,傻大姐。
余凉忍不住漾开笑容,“计程车再拦就有了咩。”下一刻像想到什么脸煞白了。“我的行李!”
“什么?”元嫄来回找。
“在刚才那辆车上啦!”
“啊?不是吧?”
“上车。”沈之骁冲余凉扭下头,示意她上车。
“不用了啦,我,我要找……”惨了,她的全部家当都在行李里,怎么办,她没注意车牌号,上哪儿找?
“上车,不是有我吗?”
不是有我吗?他说的话撞上她的心头。
是啊,以他的身份和人脉要是愿意帮忙肯定比她这只无头苍蝇有希望。只是……说实话,她不愿和他有过多的牵扯。
一直以为已经忘了这么个人,可一到北京又遇上了,这是传说中的孽缘吗?然后,很直白地发现,自己根本忘不了这个两面之缘却带她进入另一个世界的男人。
不清楚余凉心里的顾忌,元嫄一听可开心了,挽着她拖着上车。“凉,有人帮忙就好了,正好,还省了车费。”
她超级好奇,余凉怎么认识这俩大帅哥,而且竟然一个字都没对她说过,太不够意思了。等安顿下来一定要好好拷问一番。
看似被逼无奈上了车,也许她自己都还看不出内心的渴望。
人就是这么矛盾,多希望能和他保持距离,又忍不住想一探就近。
十八岁的余凉,习惯了冷静镇定,却搞不定那还是少女会悸动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