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爸爸还琢磨了半天傻傻搞不清楚，余凉无奈地告诉他应该是刚才那个姓沈的付了。他立马塞了几百块给她，要她下次记得还给人家。

叮咚一声，短信进来。

【找个借口出来，我的车在门口。】

【不。】

【那我进去找你爸要人，他应该不会拒绝，不过……】

这省略号后包含得可太多了。算了，正好还他钱。

“爸，上次说的那同学说要帮我庆祝生日，之前本来想叫她一起来，她说不打扰咱们父女时光。”

余爸爸点点头，“去她酒店吗？”

“不是，她说去逛逛。但是！会负责送我回来的。”

想说的都被抢白了，余爸爸为愣，“哦，早点回来。打的，要找女司机，知道么？”

摸透自家老爸的性格，她这借口可畏编得毫无漏洞。不来吃饭爸爸肯定会问为啥不叫来一起；去酒店肯定问说哪个酒店，她怎么会知道北京有啥酒店；不说好会送自己回来爸爸肯定不放心她这个路痴出去。

唉，真是一个谎言要用无数的谎言去圆。

看着爸爸走向地铁站，已经远到看不到背影了，她才转头搜索逼她撒谎的源头。

一辆白色boxter鸣了下喇叭，敞篷也降了下来。

余凉很干脆地上了副驾，轻轻说：“几点才能回去？太晚了我爸会担心，而且我不想吵到他。”

“那就别回去了。”

“钱还你。”余凉想把钱放进车子的储物盒，结果研究半天不会开。

“别跟老子废话，揣住咯。”说着脚下使劲一踩，车子速度瞬间提了上去。

余凉只顾着抓稳自己，哪管的上还钱的事了。

在高架桥绕了快半小时，余凉一直不作声。沈之骁貌似在认真开车，嘴上漫不经心道：“不问我去哪儿？”

“问了我也不知道是哪儿。”问了也白问。

“也是，你爸说你是路痴。”

“我爸，太容易相信人。”

“那你呢？你不相信也跟着走了不是。”

“我是弱势群体，何苦浪费力气去挣扎。”

弱势群体，亏她说得出口，她除了外表弱了点还有哪里显示她是弱势群体？

“这车，挺贵的吧。”她会知道这个，托了自己唯一一个朋友元嫄的福，之前出国旅游时她家人就租的这款车，她拍了一堆照片回来秀。

“不算好，我那辆重机改装费都快买这两辆了。”那天扔马路上，交警没敢扣，不过被他哥知道给扣了。想来还得怪她。

说真的，他的语气里真心没有一丝一毫炫富的意味，可在她耳里是刺耳的不行。

唉唉，真是同人不同命啊。

余凉举起手机，顺势拍了张照，发给了元嫄。那妮子看到估计会疯了，忍不住笑了。

“笑什么？要秀车，改明儿我呼啦一溜超跑给你拍。”就一保时捷，至于么？还以为她能免俗呢，女人毕竟是女人，都是这样的。

“不用，我拍给朋友的，她很喜欢这款车。”

“你得连我一起拍进去，才有效果。”

余凉听到后转头看向他的侧脸，别说，还真挺人模狗样。她喜欢这种棱角分明，不过分白皙甚至是偏小麦色的皮肤。他的眉眼最有特色，眉毛眼角一溜往上扬，略微的鹰钩鼻，唇角也是微微上吊。加上他往上冲的暗红色头发，怎么那么像动画片里的红孩儿呢。

不过，性格太不讨喜，生活作风更不可取。

“怎么，爷儿太帅，把你给看傻了？”

话音中浓浓的笑意把余凉骨子里的逆反因子又激起了，“我是看，你长得怎么和你名字差这么多呐？”

沈之骁回头怒瞪她，这女人就不能可爱一点，说点好听的话哄哄他吗？

余凉当不知道，托腮靠着敞开的车窗看向外头，感受着夏日夜晚的风，惬意不已。

车子停在了上次那件会所，招牌挂得很高，站在门口头仰起还看不清名字。他下车，随手把车钥匙扔给一旁的门僮。门僮很熟稔地接过钥匙，鞠躬唤道：“三少晚上好。”然后走上前打开副驾驶的门，逼得余凉不想扯都不行。

车开走了，她犹豫了半天还是没迈出步子，双手死死绞着包包的提手。

一进门，迎宾小姐颇具专业地弯腰，齐齐喊：“欢迎光临，沈三少晚上好。”身穿带闪粉的夸张西装的大堂经理连忙殷勤地迎上前来，对着比自己年轻至少二十岁的沈之骁点头哈腰。“三少，沈大少刚打电话来问您呢。其他大少们可都在000候着您呢。”

沈之骁完全没在听，因为他发现带来的人没跟上来，回头寻去。

刚才在饭馆没注意，现在的余凉被富丽堂皇的大厅灯光印着，脸上有淡淡的苍白，白底红色晕染的麻纱旗袍上绣着荷花和锦鲤，淡雅脱俗又不是青春的气息。她纤瘦的身材正好衬出这身旗袍柔弱温婉的气质。

知道她在踌躇什么，他往回走环着她走进了大厅。刚才的阵仗又来了一遍，被迎宾小姐突然的大嗓门吓了一跳不说，还被跟着跑的大堂经理搞懵了，上次来没这些规矩吧。

其实是她没注意而已。

还是那间包厢，这次余凉看到包厢边上背灯打出来的000标记，“哪有包厢用三个零的？”一般豪华大包不是用666就是999，还有888什么的才对吧？

沈之骁没回答，推开门进去，冲大家摆了摆手算是打招呼了。

余凉以为会像上次那样糜烂呢，没想到这次开了两张台子。一张在搓麻将，一张在……斗地主。

“三哥，你怎么这么晚？”还是那个猴干似的男生，扬扬手里的五筒冲来人打招呼。“唉，这妹妹看着真眼熟啊。”

“小瑞，谢谢了，清七对，哥哥可等半天咯。”那平头一把抓过他手中的五筒，乐呵呵地推牌。“三十二番，加上你坐庄，六十四番，贪财了贪财了。哈哈！”

被叫小瑞的男生跟针扎似的跳起来，“凯老大，不带你这么玩弟弟我的，我又没打出去。”

“别装了，谁不知道你断色单听条子，那五筒你肯定不会要的。”凯老大一脸得意，老神在在说。

他还要死扛，“谁说的，我正想换牌呢。”

“弟弟，愿赌服输哈，不就几万块钱么，你要没有把你家老爷子那古董jeep开出来哥哥溜两圈呗。”说到这儿，一脸垂涎。

“那我还是给你钱吧。”他可没那胆子把爷爷那辆快散架的宝贝开出来，它没散他骨头得先散。“不过得分期，我那小金库前几天带吕琳去韩国败光了。”

“你还没对吕琳那丫头死心呐，一看就不是个好生的主儿。”隔壁斗地主的一位冷不丁插了一句。

“这不正起劲儿着嘛。”刘少瑞拿出手机发短信，估计就是给那吕琳。

“六十四番要几万？”这玩得也太大了吧，余凉心里一惊。

沈之骁淡淡反问：“大么？他们才打一千底。”

一千底，一番就是她多久的生活费啊。都多大啊这些人，真是群败家子！得了，人家爹妈都不愁，她臭激动个什么。

“就是，你们老刘家估计穷得就剩下钱了吧。”他下家调侃道。

“滚，别瞎说，我们家俩老爷都清廉着。你不知道，我中考进了一中人家送一新手机我爹都不准收呢。不过我也不稀罕，没我姐美国寄来的好。”

余凉不以为然，“这孩纸不知道那玩意儿是made in china么？”

沈之骁俊眉一挑，“小样儿，看不出来，才来几天，京片儿就顺溜了。”

“我学习能力强。”眨巴眨巴眼睛，她一点儿也不客气。

“那赢钱的叫林凯，他爷爷是我爷爷手下的副将，他爹是总后的。”他领着她坐在沙发上，随口轻声介绍起来。“输钱的叫刘少瑞，跟我爷爷一样都是野战出身。说话的是李霖，父亲是总装的。没说话的，还记得吗？掐你脖子那个。”

余凉怎么听着都是已有所指，“是下巴。”她纠正。高干子弟，难怪和一般的富二代不一样，非一般的人渣。

“随便哪儿，他叫陈誉，我穿一条开裆裤长大的。以前我爷爷是司令，他爷爷是总参，现在我爸是总参兼军区政委，他爸是副师长。我们的妈妈也是一个军总院的，不过不同科，好得恨不得两家合一家。今儿来的这些除了李霖基本上都是一个大院里的。”

余凉很想问，高干子弟都像你们过得这么纸醉金迷吗？瞧你刘少瑞，这才几岁，未成年啊。

林凯端着两杯酒走了过来，往她眼前一递，“妹妹，你可是哥的福星，你一来哥就小捞一手啊。没记错的话，这不是上回仨儿从那路边拽回来的那位么？”

“对不起，我酒精过敏。”余凉没接，不卑不亢地直视他说。

“真的假的，不给哥面子是不？”林凯眉头一蹙。

余凉接下杯子，“要不试试？先打120，我立马就喝。”

林凯摸摸鼻子，“得，妹妹你都这么说了。再逼你就是哥不对了。”伸手要拿回那杯酒，先被一只手给劫走。

沈之骁一口干了， “不就一杯酒吗，哪有收回去的道理。”

这下，周围的人可来劲儿了，似乎闻到了猫腻，使命往余凉这儿撺捣劝酒。沈之骁也不含糊，来者不拒。

一轮下来，她对这些人有了基本的认识了，除了他介绍的几个，斗地主那三个也是他们军区大院的，祖辈至少都是中将级别的。之所以喊他老三、三少，因为他在家里排第三，这一群哥们儿中也排第三。老大是沈之骁的哥哥哥沈之威，老二就是那林凯，因为老二不好听他要求叫自己老凯，那陈誉是老四，和沈之骁就差一个月不到生日。最小的是刘少瑞，果然才16岁，刚考上高中。

问了半天，才知道原来今天是余凉生日，林凯咋呼着大家又是一轮酒。酒过三巡，大家有些上头了，几个人开了点歌站在台上鬼哭狼嚎。烟酒味加上噪音让余凉胸口发闷，趁沈之骁回头和那陈誉不知道说什么的时候轻巧地溜了出来。

本就是自己不该认识，也认识不了的人，打招呼都是多余。

九点多，不算晚，余凉不慌不忙地拦着车。

“住哪儿，走呗。”

沈之骁像背后灵冒了出来，声音有些哑，估计是酒喝多了。

“酒驾，我不坐。”她吓了一跳，回头继续拦车。

“你不相信我技术？”又小瞧他了。

“是不相信我自己命比你大。”

“有没有人说你说话很让你生气啊。”

余凉没搭理，总结了一句：“我是遵纪守法的好公民，你最好也找个代驾或者打的吧。”总算拦到了一辆的，也不管男司机还是女司机，拉开门就上了。

沈之骁不愿放人，拉着她的手，俩人僵持了下。也许是看出她眼底波澜不惊的坚决，他轻声说：“生日快乐，到了发个短信。”

说完别说余凉怔住了，自己都傻了，他啥时候这么贴心了。恼羞成怒般用力甩上车门，不等车开走便折身回会所。

今天做的事全部是莫名其妙！该死的莫名其妙的一天。

余凉说了地址，看了眼司机的工作证和星级，决定不多想。当然，回到住的地方，也没有给他发短信。觉得没必要，俩人连朋友都称不上。起初还担心他会不会没收到短信主动询问，结果到她睡前关了手机还没有动静，松了一口气的同时竟有些小失望。转念一想，这样更好，别跟那种人有交集。那群人表面人模人样的，骨子里坏透了，把快乐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

那头沈之骁回去跟酒有仇似的，死命灌酒，被架回去也没功夫注意有没有短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