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务之急我们是要赶去张木匠家,他既然拿了枯木逢春露必然会用在其他的门道上。我听玥琊提起过这种灵药的威力,不但能够起死回生,破镜重圆,甚至还拥有化腐朽为神奇的功效。万一他将枯木逢春露全用在他那些木头玩艺上,变出个百八十来头木流狮,那我岂不是回天乏力?一想起刚才那头木流狮的难缠劲我就后怕。机关兽是出了名的难缠,无生命也感觉不到头,唯一的办法就是破坏它的控制系统。一般来说就是它的头颅,也可能是心脏。或者说向刚才夕阳那样,用火将其完全焚毁。毕竟,机关兽多是用木头做的。
我闯进张木匠家紧锁的大门时,阿毛还是在地上和着泥玩。显然他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我也不打算让他知道。纵然他父亲做了伤天害理的事,也没必要怪罪到一个孩子的身上。
“阿毛,爸爸呢?”我蹲下身去,平和地问。
“爸爸拿着一些玩具往山上去了。”我当然知道阿毛所说的玩具指的是什么,无非就是那些木头玩意。顺着阿毛手指的方向望去,我看见一座算不上高大的青山。
“爸爸去哪里干嘛呀?”这回是夕阳蹲下来问道,还不忘抓起一团泥巴捏着玩。
“阿毛不知道,爸爸没有告诉阿毛。”阿毛说着低下头去,继续搅拌着泥土。我忽然看见,在阿毛的身旁,有一个巴掌大的人形木雕。
“阿毛,这个人是谁啊?”
“这个是伯伯。爸爸每到晚上就会拿起木头雕刻一个伯伯。看,那边有好多伯伯呢,都是爸爸雕的!”阿毛手指的那个小房间,房门敞开着,里面摆满了成百上千个一模一样的人形木雕,从上往下一一摆放着。我脑中忽然浮现出这样的一个画面——一个男人举着一段木头靠在窗前仔细地雕刻着,月光洒在男人的肩上,时不时照亮他脸上温和的笑容,也时不时照亮滴落在木雕上男人的泪水。
那该是多么深刻的兄弟之情啊?
“如果我以后死了,你也会雕这么多木雕给我吗?”我一时心血来潮,回过头来问夕阳。
“我哪有这个闲工夫啊!”夕阳轻蔑的瞟了我一眼——这毛孩子,白疼他了。
“……我觉得也是,你哪有那么好心啊。走,找张木匠去!”我站起来,正打算走,却发现一双小手拽住我的裤脚。
“你们要去找爸爸?”阿毛天真无邪地抬起头来,我哀怨地低下头去,看着我裤子上的泥巴痕迹。
“……对啊。”
“那你们是坏人吗?”阿毛突然问了这个奇怪的问题。
“……应该不是吧。”我看了一眼夕阳,囔囔地说道。
“哦,那就好。爸爸说有坏人在找他,叫我千万别告诉坏人他去了哪里。爸爸还给了我一个玩具,说是如果坏人来找他的话就把这个玩具扔到地上。”阿毛伸出手来,我看到的俨然就是木流狮没有催动前的木雕状态,幸亏阿毛没把它扔在地上,不然,又有的我们受了。
“哥哥,我可以和你一起去找爸爸吗?”说这话的时候,阿毛拍拍身上的灰尘从地上站了起来,顺势抹了一把脸,于是这下他的脸更脏了,跟个小花猫似的。
“这样不好吧……”说着我又望了一眼夕阳。
“你老是看我干嘛呀?是他问你又不是我问你?”夕阳极其不满地说道,继而被我拉到了身后。
“哦,那你们能帮我带给坏人几句话吗?”
“可以,如果我见到你所说的坏人的话。”其实我心里清楚,阿毛嘴里的坏人指的就是我们。
阿毛说着转身面向着我和夕阳之间的空隙,好像那里站着个坏人,亦或者是有镜头:
“嗯,阿毛要对坏人叔叔说的就是,坏人叔叔,我爸爸是个好人,求求你找到爸爸的话不要伤害他,爸爸只是太想念伯伯了。如果你不伤害爸爸的话,阿毛长大了一定报答你,给你做好多好多木头玩具,不要钱。”
“嗯!哥哥答应你,不让任何人伤害你爸爸。”我蹲下身去,抚摸着阿毛稚嫩的脸蛋,小小年纪,如此懂事,确实感人。
“谢谢哥哥,阿毛把这个送给你。”说着,阿毛将手中的迷你型木流狮递给了我。木头做成的木流狮在此时我手中竟显得如同铅块般沉重。
“玥琊姐姐,张木匠拿了枯木逢春露跑到这荒山野岭来干嘛?”身后的夕阳仰起头来,问我身旁的人儿。
“救人。”玥琊一双明眸望了望我,淡淡的说道。然后我望着迷雾中一棵棵伫立的大树。
“救人?救谁啊?哥哥不是告诉我救人不是好事吗,我们为什么还要阻止他呢?”
“他要救的是一个死了很久的人,这是违反六道轮回的。如果我们不阻止他,天界怪罪下来必然会连累全村的人。”玥琊说的再明白不过,张木匠要救的那人,灵魂很可能已经转入其他轮回道,一旦此时将他的兄长复活,灵魂便会回到这具肉身上,相对的另一具肉身便会无辜死亡。这么做的后果必然是导致幽冥界秩序大乱,灵魂投胎前后颠倒。
“什么叫六道轮回啊?天界又是谁呢?”夕阳还在不停地追问。见状,我只能摆起脸色,瞪了他一眼。
“小孩子哪来那么多问题?给我安静地待着。”夕阳嘟囔着小嘴才算安静下来,我这才回过身去,在树林的掩护下观望着跪倒在一座坟包前的张木匠。在他的周围,我看得见的就有三头虎视眈眈的木流狮在巡视。
“师父,张木匠不就是一个普通的木匠吗?我就不明白了,怎么他能把木流狮这种高级机关兽都召唤出来呢?”
“呵呵,傻瓜!”玥琊娇笑着慎怪到,“木流狮不是召唤出来的,它就像一种暗器,一旦启动立刻便会具备机关兽的攻击能力。”
“那是谁制造的呢?谁有这么大的能力?”
“你自己不是也有这么多问题……还说我嘞……”小夕阳中途插入一句,顶嘴到,引得玥琊娇笑连连。
“夕阳乖啊,哥哥这叫虚心求教,呵呵。”玥琊蹲下身来,慈爱地抚摸着夕阳的头发,时不时仰起俏脸看看我,水灵的双眸美得让人心跳顿止。
“制造机关兽的人就躺在坟墓里。”玥琊突然说了一句。
“你是说……张木匠的哥哥?”
“对。张木匠一家是几年前乔迁到村子里来的。他的哥哥便是天下第一机关师。”
“天下第一机关师?那他不是荣华富贵享之不尽用之不竭吗?干嘛跑这穷乡僻壤来?”
“大概他是厌了吧……”玥琊轻柔的嗓音突然将我从游离中拉了回来,定神望去,张木匠已经在下令一头木流狮用两只前爪刨开坟土。
“走吧。”玥琊说着全身裹起一阵华光。华光过后,她的全身又罩回了那套黑色的魔法长袍,再也看不到那惊世骇俗的容颜。随后,她朝着张木匠走去,我和夕阳紧跟在后。
“傻徒弟,好像是你做任务吧?不是我哦。”玥琊清朗的笑声响起,她随后退到了我身后。
“这倒也是……”我嘿嘿地笑了笑,向着张木匠走去。
“你们来了?木流狮!”张木匠双手一招,几头木流狮便一拥而上。我突然感觉到背后被一双纤弱的小手顶住,想躲已然来不及。眼看着三头木流狮咆哮着朝我扑来,一股强大冰凉的灵力便从后背导入,此刻,我正抬手朝木流狮挡去。
“哐当!”几声清脆的碰撞声响起,我睁开眼睛望去时,三头硕大的木流狮轰然倒地,木块四散零落——一面巨大的荧蓝光罩将我们团团护在了里面。三头暴毙的木流狮正是因为撞击在光罩上,造成能量反弹,活活被震散架了。
“哇——玥琊姐姐好厉害,比某些不知上进的人要好多了!”夕阳拍手叫道,手舞足蹈之余还不忘瞥了我几眼。
“你说的不知上进的人指谁呢?不会是我吧……是不是又皮痒了?”我回过头来瞪了一眼正小手拍得欢快的夕阳。
“你自己承认的啊,不关我事!玥琊姐姐也听见的。”夕阳迅速地躲到了玥琊背后,装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双臂还不忘紧紧抱住玥琊的纤腰。望着这一幕,我不禁又要感慨一声,小孩子就是好啊,想抱谁就抱谁,想搂谁就搂谁。怪不得有那么多人希望返老还童……
“你躲归躲,不要‘弄脏’了玥琊姐姐的衣服!”我特意在“弄脏了”三个字上咬牙切齿地加重了嗓音,想要威慑住小家伙。没想到他这下反而搂得更紧,这下把我羡慕的。这还不说,小家伙得意之余还不忘朝我做了个鬼脸,炫耀一番。我心有不甘地回瞪了他几眼,转过头来,苦着脸对着张木匠。
“我说,木匠兄,你还是快把枯木逢春露交出来吧,你看你的木流狮都已经变回头皮屑了,何必要做无谓的反抗呢?”
“给你?想都别想!我就是扔了丢了也不会还给啊人面兽心的老匹夫!”木匠边朝我吼着,边用双手迅速地刨着坟土。
“你这又是何必呢?为了一个根本不值得的女人?”要不是答应了阿毛,我这会真有冲动将他就地正法。
“我不是为了那个女人!我是为我大哥的死不值!两年前豺狼虎豹下山抢食,如果不是我大哥拼死救她,那个贱女人早就死了!我要救活我大哥,让我大哥亲自来收拾那一对奸夫**!”
“……你凭什么叫他们奸夫**?刘寡妇与村长来往也就一年半载,而你大哥,死了至少两年。也就是说他们是在你大哥死后相好的。这难道也叫奸夫**吗?”
“我……我不管!这个女人一辈子只能服侍我大哥一人!即便我大哥死了,她也要守一辈子的寡!”
“她现在疯了,老天爷已经惩罚她了,你何必还不肯放过他?”
“她是疯了,老匹夫呢?老匹夫还不是照样当他的村长!我要将他俩人都沦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怎么办?这家伙已经难以用语言沟通了。”我回过头来,望了望玥琊。
“你问我干嘛呀?你是男孩子啊,男孩子该有主见……”玥琊弱弱的说到,你还是我师父呢。
“这还不好办,把他打晕后直接将枯木逢春露抢回来不就行了?你们俩个啊,叫我怎么说你们呢?一天到晚只知道打情骂俏,一到关键时刻又得劳烦我!”夕阳不知何时又跳了出来,叉着腰一副大家风范。见状,我慌忙把他小嘴捂上。这个臭小子,说什么不好,非把打情骂俏也扯上,搞得我脸颊发烫,玥琊也娇羞地别过脸去。
话说回来,夕阳的这番话还是有些道理的。既然我答应了阿毛不伤害他,唯一的办法就是把木匠打晕,然后夺回枯木逢春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