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可放宽了心去,姨娘身体硬朗着。”定了定,继续道:
“这些日子,皇上可是常来韵斓轩?”
“倒不常来,最近却是常去了玉琼苑。”姐姐放下香囊,眼恢复到清澈。
“可是那德良娣?”不自觉想起早上御花园见了的紫色身影,淡然的模样,高贵不曾看出有过多丫头般卑微的样子。
“倒不怨着谁!初进宫倒是苳珠姐姐照顾着,现……妹妹可是有什么打算?”霏鸢姐突地发问,怔怔望了望我,许是不喜多议论她人。
“姐逝之前可是与翡鸢姐姐有何话?”姐姐从小体质虽的纤弱,却也极少染病,怎就忽染恶疾去了?
“逝的前日我有去了凤藻宫,当时皇上也在,没的说上话,却是知姐姐患了风寒,依了床榻不住咳嗽。”翡鸢姐姐脸色稍变,许是想到什么,却是不多言。我也不问,自知姐姐不会瞒我。
“听他人议论,艺雅皇后薨的时脸色过于苍白了些。”漠的纹杉取茶回来,搭着话。
“休得听那些个宫女太监乱嚼舌头根,皇后本来体质较弱,怎的脸色苍白了?”翡鸢姐姐突地厉了脸色,纹杉哪里知一句很无谓的话竟引了主子这般恼,忙跪了地,磕了头:
“奴婢该死!奴婢该死!”是也悔恨不已。
翡鸢姐姐自小行事便是这般谨慎细腻,如今进了宫闱,祸从口出之事可不得不妨,遂越加小心。我自不必细问,此事因果早了然于胸,也不便再深纠了这问题,遂起了他话同姐姐闲聊:
“姐姐可别生气了,身子要紧。这原是小事,没了什么大不了的。进宫这么些时日,可有看过些好书?记得以前姐姐可总给我荐了好书阅读呢。”
“宫里哪里会有家里头那样方便,现今也就写写字,做做刺绣,闲了翻翻《诗经》等,再陪各妃嫔散步,整日时间过的甚快。”姐姐似也不愿继续前面的话题,挥了挥手屏退纹杉,脸色再恢复到平和模样,之前严厉仿若不曾有过。
“姐姐这样倒是清闲了?”
“唉,只是不愿了去猜疑,心平气和过着也无妨。”
“难得姐姐如此气度,倒令妹妹佩服!”
“妹妹现今也入了宫门,且听姐姐一句,凡是不可强出头,这比不得遏府!”
“妹妹知晓,谢了姐姐提醒。”
我站起身来朝姐姐微微屈膝,抬眼看着天色也不早了,遂向姐姐辞行:
“瞅这时辰也晚了,妹妹我这该回了黎淳殿,择了他日再与姐姐赏花可好?”
“那姐姐不送了,妹妹路上小心着。”话闭,自带着婼乔出了韵斓轩,也再没了回头看姐姐脸色。
韵斓轩与我的黎淳殿本同属西宫,也无甚远,况这会子天色也无太暗,沿路走了回去。
“婼乔可是十五岁了?”行至花海深处,随意与婼乔聊着。
“是的!小姐为何事?”她回答,亦提问。
“翡鸢姐姐可是长了我们一岁?”我想,如今的翡鸢姐姐是否仍与我无话不讲?
“小姐可是想说,定嫔娘娘与小姐无了昔日的心扉透彻?”是么,原无话不讲的翡鸢姐姐可是瞒了我么?握了握婼乔的手,有些冰凉。
“小姐切莫往深了想,如今入得宫门,机会甚多。况安嫔娘娘自幼不喜惹是非,皇上又不长往了韵斓轩,下头的公公丫头们自壮了胆去胡天海说,那样的闲语更少不得需查证。”
婼乔便是这样,不时恬燥,不时稳重,这便分析的极是,翡鸢姐姐的境况是寂寥了些。做罢,慢慢来不可操之过急!
“明日便去奉先殿,回来再行收拾这里的局势。”
这一夜,皇宫内歌舞升平、丝竹管乐声不绝如缕,萩曈姑姑说今夜摆了宴席宴请胜仗归来的湟洛将军——释予烙,那位少年征战、越挫越勇的将军。
后宫妃嫔仅有三人参加此次晚会,便是陌恙宫的蓉媛贵妃、风吟宫的敬妃、与如今最受宠的玉琼苑德良娣。
申时已过,厚厚灯光将整个黎淳殿照到通明,屏退姑姑丫头,独自去到凤钗亭,没了白日里的明目极远,却是独有的朦胧夜色、清心荡漾叶飘香!
视线里模糊出现姐姐的桃色身影,立于凤钗亭正中,风轻起秀发,那样背对我的婀娜身姿。心突然猝痛,如针椎般,却无法触碰。
这‘凤钗亭’便是姐姐亲自提笔所写,去年姐姐封后前两日,同皇上游玩至此,见无名,一时兴起便念出《钗头凤》,凤钗亭由此而来。
抚摸过亭梁鲜艳红色字迹,回忆起姐姐点滴,泪流如线。
“婂儿?”突地传来熟悉声音,心惊、蓦然回过头,却是一轮小舟伐于水池上方,摇曳浮动。
夜色里一抹墨蓝色衣袍,浅色山河水辽刺绣纹身,玲珑白玉吊坠,简单装束,清逸了身姿、带了浓浓书卷气息。
“禹睿?”我试探的开口,不愿相信在这茫茫后宫竟能遇上私塾的先生。
“七爷,此人是谁?”这才注意小舟尾部还佝偻了一人,轻声问了话语,摇着船桨,荡起水纹片片。
“婂儿,你果真进了宫!”
七爷?睿——尧睿,禹睿便是湘垣王—尧睿?我有些不确定的问出疑惑:
“你是湘垣王?”
“婂儿……对不起!”
我没了回话,怔怔望着尧睿熟悉脸颊微低,不再有素净干爽的白色衣袍,心越是疼痛,纠结着混合私塾朗朗木门参差交错,不敢再停留片刻,提了裙摆猛然朝黎淳殿方向跑去。
“婂儿……”
“七爷小心!”
高高硬硬鞋底的绣鞋本不适合快速行走,我亦是这般匆忙的奔跑,不过三四步之后脚下微倾斜,被稍凸的木板轻绊,随即跌到木桥边围栏之上,整个人中心不稳,落入下方的水池中,惊起鱼儿乱窜。
我挣扎想抓过荷叶茎秆以自救,却被刺到满手伤痕,泪和着池水翻腾涌入口中,一阵鱼腥的恶臭传来,呼吸也变得紧凑,更不能发出一语,只模糊里听到熟悉声音叫着‘婂儿’,然后昏迷不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