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忙的将姑姑扶起,借着微风轻起、不禁扬起嘴角:
“姑姑何须多礼!”
“昨日听外面公公传言说主子与人私相授受之事,不知可清楚是谁人指使?”姑姑换回往日在姐姐凤藻宫的睿智模样,不再同我闲扯,望了周围无他人,直接切入正题。
我也不再隐瞒,尓漫姑姑的忠诚不容怀疑,遂娓娓道来:
“这事我亦奇怪,那夜我落入池水之后确实昏迷,之后发生的事也不甚清楚。只清醒过来听了婼乔说,那夜是湘垣王送我回了黎淳殿,也不曾惊动所有人,只萩曈姑姑、子亦、子苒同她自己,一行四人将我扶了回房,安顿、休息。若真为告密,会是他们中的哪一个?”
“此事不可这样妄加猜测,即使当时不在场,也不能抹灭,不曾知晓是谁人将你送回。只是他笃定了你不会说出湘垣王,若无意外你自得背上不干净的罪名被打入频央宫,终身不得救。”好狠的招,略略想起频央宫内颓然的模样,心战栗!再回忆起另一件事来。
“倒是巧了,昨日夜里睡不着,独自去往院落休息,竟让我发现我宫里的人与外人半夜私通消息。”
“可有看清楚是何人?”
“不曾看了清楚,不过不妨,在这奉先殿还有一月,便请了姑姑陪同宜婂演一场戏可好?”我再扯动嘴角微笑,无论何人,只要让我查出与其他宫内人纠缠不清,定叫他身首异处!
“奴婢定会全力辅佐主子!”
“谢谢姑姑!”伸出手指越过石桌,握了握姑姑略显冰冷了的手。
“主子可是想什么时候去探望了皇后遗体?”冷不丁的姑姑再次出言,脑海瞬间闪过无数姐姐逝前的笑颜,那样生生的模样不过一短短夜间便香消玉殒!
“今夜便去,正好开始我们的游戏!”
话毕同尓漫姑姑均没再言语,收回手指望了奉先殿寂寥的四周、与随风起伏不定的盏盏油质佛灯,白昼里发出弱弱光线。
“主子,该用午膳了!”不多会传来萩曈姑姑的声音,我没回头,简单的说道:
“端了到这里吧!”
“是!”
“奴婢先行离开,晚一会再去伺候主子!”尔漫姑姑起身,对我屈身道别,我没说话,随了她自行离开,思绪飘忽不定。
再一会萩曈姑姑与婼乔两人端来膳食,我望了她们有些怔怔。简单用过膳,吩咐了他们到我去到寝殿:同样简单装饰,仅有一袭灰色床帷与整套黑色木桌椅。墙角放上从黎淳殿带过来的红色水曲柳木柜,显得极其格格不入。
“小姐,这样会不会太过素净了些?”婼乔随我身后,问出自己的想法。
“无碍,你们都下去吧,我休息会!”我对他们挥挥手,遣走了一干人,殿内立马变得安静,依旧檀香味绕绕。依偎着床榻闲了无事,思绪回到前年的冬天、姐姐二十岁寿辰。
那时姐姐还只是艺雅皇贵妃,寿诞当日后宫没有浓重庆典,只不过简单设了宴席,仅几位与姐姐关系甚密切宫妃一起娱乐赏花而已。
我同了母亲下午间去到凤藻宫,姐姐庄重的模样,鲜艳红色吉袍,饰五爪正龙团纹,珊瑚珠肩坠。额间盘云髻,装玲珑各色银钗珠钿,凸显冰肌莹彻,较前些年倒显珠圆玉润了些。
这一日我第一次见到尔漫姑姑,同样藏青色宫装,短屏髻、简单玉簪、钗花晶莹,她站了姐姐身后,对我行礼,叫我“宜婂格格”。我对她笑,那时还很天真!
之后见了筵儿轻舞了小手,吱呀着学习走路,身旁嬷嬷一时疏忽竟不知筵儿偷偷去往了何地。
这一日下午,整个凤藻宫几乎沸腾,姐姐亦是按捺不住,有些发狂了的面颊苍白没有血色。我握着姐姐手以安慰,却被她反握,尖锐护甲刺到我手指、生疼!
直到傍晚时分开始下雨,可依旧没有筵儿消息,又不敢告知了皇上,尔漫姑姑便带了凤藻宫所有公公丫头出门寻找,直到两刻钟过后,姑姑全身湿透的抱着同样湿漉漉的筵儿回来,之后染了风寒,昏迷整整五日。
随行的丫头说,原来是一位叫正眉的丫头,因她姐姐在凤藻宫当差不慎滑落水池淹死,便把罪过迁怒与艺雅皇后,苦于没有方法对付,那日巧然见到小阿哥独自玩耍无人照看,便将他骗至幽静处,想趁了天黑带了出宫丢弃。
却不想傍晚时分开始下雨,正眉怕宫内丢了阿哥早晚查到自己,于是一不做二不休将其丢入池中,亏的尔漫姑姑及时赶到,也没顾得上天寒地冻,跳入池中救起小阿哥。
那一夜我第一次见到姐姐的心狠,将正眉用夹棍夹了手指,再换过小小银针刺到正眉后背、臀部与腿部,至奄奄一息。第二日方禀告了皇上,对她实行‘斩立决’!
“小姐,可要用晚膳了?”一阵敲门声带了婼乔的声音传来,我有些错愕的抬头,窗外已是暗暗的天色。
“传膳!”
房门被打开,子宁等人陆续进来,却是有五道素菜与一道甜汤:清蒸白玉佛手、腰果玉米粒、霉干菜烧、香销菜芯和黑豆红枣甜汤,倒是丰盛!
“小姐这几日都未能好好用膳,虽得这些都是素食,可都是奉先殿的小厨师所做,小姐倒尝尝!”
“哦?”
“这里离御膳房甚远,无主子,便自行烧饭做菜,小姐倒是尝尝是否合胃口?”
耐不住婼乔的千帆劝解,也尝了各色菜品,倒是不错的味道,怎奈身子依旧不适,最后只食了小碗甜汤,只待天黑去探视了姐姐的灵柩。
“你等都下去休息,婼乔留下同我梳洗。”
直至屋外传来敲钟声二十下,想了该是戌时,天也尽黑,换过一袭灰色衣袍,出得内殿。尓漫未曾问过半句,只紧随了我前行,她知晓,闲了下来我自会告诉她发生的何事。
不多会已至日间与尓漫姑姑席坐的石桌旁,远远的瞧见姑姑缓步的身影,风中轻起的衣袍、翩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