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静的朝堂连一根针落到地上都能听见,所有人呆呆的望着秦仪,传闻这家伙疯了,没想到是真的,竟然连自己的大哥都出卖。
赵胜脸上阴晴不定,最后才出声道:“你且说来听听。”
秦仪无视秦适的眼神,虚弱的走到大殿中间,看向地上的赖三:“陛下,刚才迷糊中听见,这人不是都看见了吗,你让他说就好了,我只是怕陛下说我包庇,才先告发出来,那个...赖三是吧,你说说护国公秦适为什么谋反?”
赖三眨了眨眼睛,看向旁边的张远征,那意思很明显,不是说指认凶手吗,怎么会牵扯到谋反,光是这两个字就足以将人吓死了。
张远征一脸不解,只能对赖三说道:“你就将你看见的都说出来,秦适有没有谋反的言行?”
“我...我哪知道?”赖三差点哭了。
“你...你可要想好了说,”秦仪咳嗽一声,颤颤巍巍的说道,“谋反那可是要灭九族的,如果你包庇秦适,就等同于谋反。”
“我...我没有包庇,”赖三口齿不清的说道,“廷尉老爷,我错了,我不作证了,您就放我回家吧。”
张远征眉头一皱道:“你看见什么就说什么,说完你就可以回家了,我保证不会有人为难你。”
赖三畏畏缩缩看了众人一眼才说道:“我只看到黑甲将军一刀将那吕公子砍了,而且还说把人剁成肉酱,小的害怕就躲了起来,到了晚上酒瘾犯了,就跑出去喝酒了。”
“那你看清了,那黑甲将军是不是他?”张远征指了指秦适道。
赖三犹豫再三才点了点头:“是,是他。”
“原来你就看到这些,”秦仪心中松了口气,但脸上却是十分的鄙视,“我可是知道前因后果,秦适不止杀了吕不归,还知情不报,说他谋反一点也不为过,陛下,臣恳请陛下下令将秦适五马分尸。”
赵胜看了一眼一脸惨淡的秦适,才说道:“秦适做了什么,你说他谋反可有证据?”
“刚才廷尉大人不是说了吗,秦适杀了吕不归,我亲眼所见,赖三也看见了,这就是证据,而且他还知情不报,欺瞒陛下不是谋反吗?”秦仪喘了口粗气道。
赵胜忍不住眯了眯眼睛:“你说的这些都只能说明他谋害吕不归,却不能说明他谋反。”
“敢问陛下,包庇谋反之人是不是等同于谋反?”秦仪弯腰施礼道。
赵胜点了点头:“不错,依照我北丘国的律令,谋反者移九族,凡包庇者与其同罪。”
秦仪点了点头继续说道:“这就对了,秦适明知道吕不归谋反,还知情不报,刻意隐瞒,所以他就是包庇者,应当与吕不归同罪,乱马分尸剁成肉泥。”
“什...什么吕不归谋反?”朝堂上众人轰然大乱。
吕梁更是气得差点吐血,指着秦仪道:“你这...疯子,诬赖自己大哥还不算,还要诬赖我死去的孩儿,今天老夫就跟拼命。”
“你以为我怕你吗,你个老东西还想杀我灭口不成,东街二十三户百十条冤魂还不够吗?”秦仪嘴角一红,竟然流出一道血红,原来是他自己觉得还不够惨,咬破了舌尖,旁人自然看不出来。
“你...你...”吕梁脸色涨红,“黄口小儿信口胡说。”
“秦仪,你将前因后果说一遍,”赵胜阴沉着脸道,“若有隐瞒,定斩不饶。”
秦仪施施然跪倒地上:“请陛下明察,臣昨日刚淘了个空缺,担任城防军京畿行走,负责维护外城治安,昨天下午,臣去巡街,发现一群人鬼鬼祟祟,其中一个带头的,就是吕不归,不过当时我不认识,他说什么和南丘国的密使商量好了,只要南丘国打到寒城,他就偷偷的打开城门放敌军进来,臣一听那还得了,准备去禀报京兆尹,陛下,您知道,臣只是一介书生,慌忙之中被那些人发现了,所以那些人才想着要杀我灭口。”
“秦仪,你胡说,”吕梁闻言脸色大变,指着秦仪怒道,“我儿子怎么会谋反,哪里有什么南丘国密使?”
“住嘴,”赵胜虎着脸说道,“秦仪,你继续说。”
秦仪点了点头道:“臣夺命而逃,怎奈那群兵士太过厉害,不到一会臣就身中数刀,要不是随侍保护,早就命丧刀下,就在这危急时刻,秦适这厮赶来,我自然要求他救命,他一听吕不归谋反,就让人把他砍了,本来我以为他会上报朝廷,可是陛下,您知道秦适怎么说?”
赵胜冷着脸问道:“怎么说?”
“他说吕不归一介莽夫,定然是受人蛊惑才犯下大错,右丞相乃是国之栋梁,如果因为吕不归的事情被牵连,少不得要血流成河,吕家事小,若是因此耽误国事,那就是得不偿失,所以秦适不但没有告发,还偷偷写了封信告诉吕丞相,秦适还以为我不知道,我当时可是装睡,什么没看清,就因为他的这一封信,才让东街二十三户百十条性命成为刀下冤魂,臣恳请陛下治秦适死罪,就算是诛九族,我也在所不辞。”秦仪砰地一声跪在地上。
“胡...胡说,秦适什么时候给我写信,他杀了我儿子,又怎么会告诉我,陛下,切勿听他胡说,他是在混淆视听。”吕梁跪在地上说道,“我儿子虽然莽撞,但绝不会叛国,请陛下还我儿子清白。”
“哎,原来吕丞相也被蒙在鼓里,爱子心切才会杀了东街二十三户,实在是父亲之表率,家父早逝,仪不知道父爱之厚重,念及此,实在让人心酸,父亲,儿子想你。”秦仪一脸赞叹的说道。
“陛下,此事各有各的说法,又无人证物证,我想此事还是慎重查办,等以后有了真凭实据,再治罪不迟。”张远征看出赵胜的为难,连忙站出来说道。
赵胜点了点头道:“廷尉所言有理,虽然秦仪说明前因后果,但也是他一家之言,实在不能取信,右丞相忠君爱国,朕自然知道,这事还是...”
“报...”
赵胜还没说完,一个金甲士兵跑进来,跪下来说道:“启禀陛下,左丞相手持先皇宝剑而来,我等不敢拦,现在已经到宫外了。”
赵胜脸色一变:“先皇宝剑,左丞相为何如此?”
“吕家小儿在哪,老夫今日要与你同归于尽。”公羊少卿手持一柄金色宝剑走进朝堂,一脸愤怒。
“老丞相,什么事让您气成这样,还将先皇御赐的宝剑拿出来?”赵胜一见公羊少卿手中宝剑,连忙站起来走下龙庭。
“陛下啊,”公羊少卿哭拜于地,“求陛下为老臣做主,那吕家畜生当街调戏弟媳,我家玉儿一时想不开,吞了毒药,如今性命垂危,入土不远,老臣就这么一个孙女,要是她有什么三长两短,臣誓要与吕家生死到底。”
“什...什么,小玉儿吞毒?”秦仪一脸震惊,不相信的问道。
满朝文武也是一脸惊慌,赵胜脸色也是变了变:“老丞相,有话慢慢说,您放心,朕一定还你个公道。”
“陛下,这是我家玉儿的遗书,请陛下决断。”公羊少卿自怀里掏出一张纸递给赵胜。
赵胜接过来看了一眼,顿时大怒,交给身边的张来喜道:“大声念出来。”
“是,”张来喜连忙接过,大声念道,“女公羊默玉虽家母早逝,却属书香门第,知廉宜孝悌妇人之道,自与吕不视结姻缘之好,一直勤恭有加遵守妇道,以待时至,愿如家母贤良淑德、相夫教子,此一生无憾。昨日默玉路遇吕不归,念其将为默玉大伯,礼待甚厚,怎奈吕不归言语轻薄,还对默玉动手动脚,幸得儿时好友秦兄仪所救,归家后,默玉心结难解,欲效仿古时贞洁烈女以表清白,默玉此生无怨无恨,只怨生来薄命,来世不盼。”
满堂朝臣面面相觑,作为大哥调戏兄弟媳妇,人家写了遗书寻死,这可是违背人伦的大丑事,就连吕梁听了也是脸色变绿。
“秦仪,昨天究竟怎么回事?”赵胜冷着脸看向秦仪。
秦仪从愣神中反应过来,才平静的答道:“臣巡街之时,的确遇到公羊小姐,而且发现吕不归谋反时,她也在场,只是臣念及公羊小姐名节,所以才隐瞒下来。”
“吕梁,你养的好儿子。”赵胜怒哼一声。
吕梁连忙跪在地上:“陛下息怒,我想其中定是有什么误会。”
“误会,你说的轻巧,”赵胜大怒,“如果朕斩了你,再说误会行不行?”
王世伦收到吕梁的眼色,连忙跪在地上道:“陛下,吕丞相一心为国为民,才会疏于管教,导致吕不归做出此等有悖人伦之事,还请陛下念在吕丞相尽职尽责的份上,绕过他吧。”
“连此等肮脏之事都能做出来,谋反之事他也敢吧,”赵胜一挥衣袖怒道,“来人,将吕梁押入天牢,交廷尉府处置。”
赵胜此言一出,不少官员连忙跪在地上求情。
秦仪低声向公羊少卿问道:“老丞相,小玉儿到底怎么样了?”
公羊少卿阴冷的盯了一眼秦仪才说道:“玉儿吞了葫蔓藤的花,如今已经是性命垂危,就连御医也束手无策,想来熬不过今日。”
葫蔓藤属于断肠草的一种,断肠草并不是单指某一种草,而是一组植物的统称,包括葫蔓藤、大戟、狼毒草、乌头等许多种毒草,而葫蔓藤是其中比较毒的毒草,花朵毒性稍弱,但也能致人死地,服食之后肠子都会变黑粘连腹痛不止而死。
“还没死就好,”秦仪闻言急道,“老丞相,快带我去看看,说不定小玉儿还能救活。”
公羊少卿讶然:“当真?”
秦仪点了点头:“胡蔓藤花毒性稍弱,如果服食的时间不长,还有救活的可能,老丞相别犹豫了。”
公羊少卿闻言,连忙扬声向赵胜说道:“陛下,此事以后再说,老臣先回府照顾玉儿。”
赵胜连忙答应:“老丞相先回去,您放心,朕一定会给您一个交代。”
公羊少卿不由分说,抓住秦仪的手就往外拉,秦仪措不及防差点跌倒在地上,在外人看来他还真是虚弱不堪,不过只有秦仪自己知道,公羊少卿一个老书生,力气是多么大。
赵胜见公羊少卿离开,心中长长的松了口气,再看跪在地上的满朝文武,赵胜怒哼了一声:“右丞相一切事宜交司马府接管,吕梁以待罪之身在家反省,没有诏令不得随意出府,一切等左丞相上朝再定罪。”
所有人茫然谢恩,就算是秦适也有种劫后余生的感觉,这一切仿佛就在梦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