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
不知是谁在唤我,声声入耳。伴随着呼唤,眼前的景象渐渐消散。
我睁眼,映入眼帘的还是白色丝帘。我躺在偏殿的大床上,阿月在床边守着,眼里有些焦灼。
再一想,梦里面见到了什么全都记不清了,依稀记得好像有卿渊,还有谁来着?委实想不起来。
“阿月……”
她扶我坐起来,蹙着好看的眉,伸手探在我额上。
我忍俊不禁,笑着与她调侃:“我没事,倒是你,怎么没有跟容天澜在一块儿,反倒是大早上的跑我这儿来?”
小丫头登时红了脸,咬唇不再说话,这份羞涩,像极了阳光下未熟透的青梅子。大概凡间话本子上说的情窦初开,就是这么个模样。
可话本子上也写着,像容天澜这般风流不羁的人物,多半难从一而终,只怕会负了阿月。
我不反对,尝尝情之一事不是什么坏事,总不能像我一样到头来懵懵懂懂迟钝不悟。
我笑着对她说道:“要是容天澜届时让你难过了,可不要回来找我哭鼻子。”
“公主我没有……我……”
我清了清嗓子,郑重声明:“你这么爱哭,要是让我知道他欺负你……”
“不会的。”她语气很温柔,也很坚定。
这丫头,我还没说完呢,这就开始胳膊往外拐了?
以前看过的话本子里,有些话浮现在我脑海:
“你要是真喜欢一个人呀,巴不得把世间所有好物都奉到他面前去,且容不得别人说他半点不好,那人只需轻轻一笑,你便会以为所有的大费周章都是值得。”
阿月现在,就是容不得别人道半点不好。
心有所念,双向奔赴,这让我很羡慕。
曾几何时,我也大胆去追逐过自己的爱情,去续写自己的风月浮生,只可惜都被帝君搅和了,还未开始,已经结束。
想到帝君,又不免开始头疼。心里头闷闷的,不大舒畅。
他明明就是在胡闹。
原因呢?
“阿月,你说帝君他是不是在刻意避着我?”
阿月点点头。
喏,连局外人都看出来了,帝君真的在对我避而不见。
我仔细将宴会上的事情回忆一遍,想我究竟何处惹得他不高兴。
又在心里默默啐了口气,暗骂自己没出息。我会这么温柔的关心人?我是这么在意别人想法的人吗?这千百年我惹怒的人多了去,没有拎着大锤去找这些人算账已然十分不错,哪里还有去考究人家理由的时候?
行,对我漠不关心,他忙他的我玩我的,两不相干各得其所。
“阿月,给我梳洗一番。”
我咬牙切齿道:“本公主要去耍大锤。”
晶莹粉嫩的一片花树间,还有晨雾未散。
我祭出一把铁锤,开始挥动,行步于花树间。
早上打开殿门,发现门上别着一封好看的信封,用精致的流苏缠起来。我纳闷是谁如此精心,拆开来发现是卿渊留的信,信上只寥寥几笔,大概是说我写了一百封信给他,他亦当报答,婚事渐近,他要细心布置蓬莱的每一个角落,这才这么早就出了门。
我想我大概是闲得慌,又或许是心里有莫名其妙的怒气,才会来呼哧呼哧的跑出来练锤子。
转身看见了不远处一颗古老花树,昨天风千夜吻完我后就是在那儿云淡风轻的坐着沏茶。
练个锤子!
我把铁锤掷出去,砍在了那棵树上,霎时又落英缤纷。
阿月见我停下来,跑上来轻轻用丝绢替我拭汗。
我招了站在殿门处的晓霜过来,让她备膳。
来到蓬莱,都没有尝尝这儿的美酒佳肴,神仙是可以辟谷没错,但是美食之乐万万不可辜负。
无数琉璃盏盛着佳肴摆上来的时候,我笑得分外灿烂,只觉那朝霞映着的云海,美不胜收。
执起玉著,连朝哪一盘下著都显得为难。
晓霜在一边毕恭毕敬的笑道:“这些都是姑娘您以前最爱吃的。”
不错,看着就色味俱全。
我随意夹起一撮金丝品尝,笑容逐渐凝固。
再夹起其他的,一一尝遍后无奈叹了口气。
阿月在一旁早早停著,邹起眉头望着我:“公主,这些全是药膳。”
风亦菡的口味,我可真是欣赏不来。
挥挥手又让晓霜全部撤下。
我在蓬莱着实过得不像样,不仅不开心,连吃顿合口的饭都难。
“子怡呢?我想吃她做的糕点。”
“子怡姐姐…她……”
阿月支支吾吾,答不出个所以然来。
“她近来和落弈神君在一起,现下不…不知道在哪儿。”
我满腹狐疑,挑眉问:“落弈又是谁?”
“是一位同我们一块儿入蓬莱的一位神君。公主离开那日,子怡姐姐一直不在琏瑶宫,晚些我从昆仑山回来发现公主你不见了,得知你去了蓬莱,蓬莱与天界有嫌,我们担心你便一道来了,没想到在东海却遇上了子怡姐姐……”
“她带着两位神君一起进来,身边还有个玲珑小巧的姑娘,而她一路上在解释着什么。我也是后来才知晓,那位名唤落弈的神君与子怡姐姐彼此含情似眷侣重逢。”
“今日二人相伴,出岛游历,怕是不能再给公主做好吃的了。”
我:“……”
敢情人人都找到了自己的归宿,修成正果双宿双飞,就我一个人在这儿夜里辗转反侧,白日里憋屈愤懑还不能好好吃顿饭?
我知道命运不公,但不知道还可以如此不公。
我不会怀疑子怡有何目的,也无条件相信她身边的人,比如救了我两次的楚齐。
子怡是帝君寻来照顾我的。
年幼时,她一身紫衣,眉心坠泠泠发光,极为冷艳。可见了我后倏忽笑起来眉眼弯弯,蹲着我面前摸摸我的头分外没有节操的诱惑我:
“我的小公主啊,我知道很多很多好玩的地方,我还会做很多好吃的……”
我当时一把抱住了她。
就这样,她一直留在我身边照顾我,阿月唤她一声“姐姐”,不为过。
帝君不在的时候,是她教我练剑,教我怎样控制凝结在掌心的火苗,照顾琏瑶宫一切起居,三界没有传出任何关于琏瑶宫的谣言,一切是她在打点。
如今姐姐的心上人归来,她该去享受自己的时光了。
留下一只嗷嗷待哺的崽,等她哪年归来做糕点,熬灵露羹……
“公主,你怎么要哭出来了?”
“阿月,你净瞎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