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昭随慧嬷嬷来见老王妃。
老王妃乃楚行止的祖母，已是古稀之年。
满头银丝盘成高贵典雅的发髻，钗以凤钗，衬着苍老削瘦的脸颊。
她老的太快了。
四年前，前王爷战死沙场，她白发人送黑发人，一病不起，听闻之后身体便越来越差了。
如今再见，上官昭心里也不知是何感想。
老王妃卧躺在软榻上，由慧嬷嬷给她按摩肩胛，看着上官昭的眸子浑浊中带着打量。
上官昭任由她看着，一时间，整个房间好似只有冉冉的熏香还有点活气。
“来，到我跟前来，让我看看你。”
老王妃摆了摆手，慧嬷嬷住了手，沉默地立在一旁。
她朝上官昭伸出了枯瘦的手来，磨的发亮的佛珠在手腕上挂着。
上官昭一愣，竟有几分怔忪。这个姿势，让她想起了她的皇祖母，那个宠极她却又给她致命一击的老人。
她走上前去将手放在了老王妃手里。
“两年了，我一直病着，今日才叫你来见。”
老王妃细细地看着上官昭，感觉她比记忆中还要瘦，精神头却好似还不错。又想起慧嬷嬷跟她耳语的话，知道她在晏府过的定是很不好的，心里不禁泛起几分疼惜来。
老王妃摩挲着上官昭的手背：“比之前还要瘦了。”
也不知是原主身体的原因，还是别的什么，上官昭竟觉得心酸。
哎，你孙子可是要杀我的。
我因他而死。
“听闻王妃抱恙，我日夜思虑。”她顿了顿，觉得实在是别扭，无法再说下去。
这不是她的风格。
老王妃却笑了：“学会逗人开心了。”
此女子温厚恭良，善解人意，她那孙儿是有什么不满意？对这门亲事依旧十分抗拒，勉强答应成亲，也是看在她的面子上。但，成亲后，日子是两夫妻过，总这样排斥也不行。
她已是行将就木之人，只是放心不下她的昀儿，可怜三岁没娘，十八没爹，她要是撒手走了，留下他一个人，可怎么办？
成了亲，好歹有个体己人。
这几日，因为永平王一案，她昀儿都累出病来了，皇上特许他在家休养，趁此机会，她要赶紧制造机会让两人相处相处。
感情嘛，都是培养出来的。
老王妃又和上官昭说了好一会儿话，说的身体乏了，末了，就让慧嬷嬷带她去见见楚王，给他好好瞧瞧病。
上官昭跟着慧嬷嬷穿过回廊，九曲回廊就像她此刻九曲的心思。
想不到这么快又见面了？还让她给他看病？
她现在恨不得带着四十米长的大刀飞奔过去，瞅准时机，给他一刀子结果了他！
她摸了摸身上，真是糟糕，什么武器都没有。
一条回廊，没一会儿就走到了尽头，她跟着慧嬷嬷转了个弯，就到了楚王府“静园”。
园子正中间建有一座假山，从假山上引一条小溪顺着竹管通向假山下的一方小池，溪水淙淙，幽静中自有一翻波动。四周皆植上翠竹，竹枝上系上形状大小各异的铃铛，每逢风吹过，各色铃铛便发出不同的声音，隐隐似有宫商之音。
上官昭远远的就看见了那个躺在躺椅上假寐的男子，白衣胜雪，风过处，便卷起千堆雪似的，白靴踩在地面，纤尘不染。
她想起他踩在月华阁的足尖，心就狂跳起来，叫嚣着要将他千刀万剐。
“王爷，晏小姐来了。”
“嗯。”
楚行止应了声，并未睁开眼。
阳光细细碎碎地从竹叶间洒下来，映着他的剑眉红唇，在那张俊美无双的脸上投下点点斑斑。只是，他脸上带着几分倦容，呼吸也略微重。
看样子，铁打的战神确实是病了。
上官昭立在楚行止面前，五指在裙摆上捏了又捏，才止住了内心想要冲上去掐死他的冲动。
楚行止，你为了永平王府一事，定是劳心劳力吧。
劳心劳力、处心积虑要我死。
楚行止打发了慧嬷嬷，园子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上官昭偷偷环顾四周，他的侍卫重楼和南烛都不在，她隐隐觉得有一个机会摆在她面前。
“王爷，”她的喉咙有点干，声音有点紧绷，缓了缓才又开口道，“民女为您诊脉。”
楚行止不欲和她多话，伸出了手放在榻上：“有劳。”
上官昭看着他白皙而紧致的肌肤，吸了一口气：啊，清晰的肌理，可爱的血管，不需一刀下去，只需要一把足够锋利的刃，她就能让他毙命。
颤抖的心，激动的手，她颤抖着将手指放在他的脉搏上：脉搏啊脉搏，请你告诉我，他什么时候会死？
上官昭胡乱地按着他的脉搏，心里快速地盘算着：现下四处无人，是最好的动手时机，不过她没有武器，就算有，以他的武功，分分钟再送她上一次西天；她要找个理由，让她有多接触他的机会，到时再下手也不迟。
她诊着脉，脑子里已经飞快地演绎了一遍，她要如何说服他，让她继续为他诊病，如何神不知鬼不觉地将毒下在药里，让他一招毙命。
她发誓，她一定要找世间最毒最毒的药，毒死你丫的！
呵呵~你命人给我灌毒酒，我就要你千倍万倍地还回来。
“如何？”
楚行止耐心极好，诊了这么久，也不催，只依旧合着眼皮，晒着太阳，淡淡地问。
“请王爷打开掌心，民女要看一看王爷的掌纹。”
晏京落会医术，她却并不会诊脉，更不会通过看掌纹来诊病，只是学着以往她的面首教她的方法，双手在楚行止的掌心里胡乱摩挲按压。
她的手指顺着他的掌心纹路捋过，指尖冰凉柔软。
她貌似很紧张？呼吸不匀，指尖发凉。
楚行止几不可查地勾了勾嘴角，仍合着眼皮让她“诊掌纹”。
楚行止的掌心干燥略粗糙，五指修长白皙，每个指关节都覆了茧子，那是长年习武留下的。
这双手，记忆中，她曾经握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