庭院内,十几名蒙面黑衣人正与侍卫打斗,皎皎月色下刀光剑影。
晏京落猫着腰躲在矮树丛里往外张望。
一群人当中,楚行止那席白衣分外扎眼,他身如轻燕,剑若游龙,足尖几个轻点,将前面的黑衣人踢飞出去;剑向地面轻点,一个回旋,白衣翻飞间剑光凌厉,犹如秋风扫落叶……
晏京落两眼放光:真好看!
哎呀,不对!兄弟们,给我雄起呀,你们不雄起,我就没机会表现了。
看着黑衣人一个个被挑了手筋掀翻在地,晏京落急的不行,站起来打算换个地方观望,不料一脚绊住了树根,整个人扑在地面滚了出去。
楚行止剑尖一挑击退眼前的黑衣人,就看见在地上滚的晏京落,眸色一沉,厉声道:“来这里做什么!滚回去!”
晏京落一愣,正打算听话地滚回去,前面的黑衣人已经举着剑朝她劈开。
不去砍对头劈她干什么?兄弟,自己人呐,可长点心吧,等会怎么死都不知道!
铿!
剑在地下砍出一道口子,溅起几点火花,晏京落的脑袋有那么一瞬间的空白,反映过来,对方的剑又扫了过来。
“行止!”
晏京落就地一滚,顺手捡起一把剑,不管三七二十一一通乱砍。
楚行止循着声音望过去,只一眼便觉心惊肉跳:那女人满手满剑都是血,素白的衣裳也是血迹斑斑。
他紧抿着薄唇,眸光沉寂,出手快狠准地一连抹了几个人的脖子,眨眼的功夫就掠到了晏京落身旁,一手将她拽进怀里,一手挥剑将前面刺来的剑振开。
“行止,你好厉害!”
“闭嘴!”
楚行止气急,都这个时候了还有心思打趣他,不知道稍有不慎就会没命吗?到底有没有心啊!
还会开玩笑,看来没受伤。
他不禁又低头看了她一眼。
也就是这一分神的片刻,背后凌空飞起一人,举着剑朝他砍下来。
不好!
她盯着剑锋迫近,呼吸猛地一滞,几乎是下意识地推开了楚行止,剑入肩胛,鲜血横飞。
“嗷!”
她痛呼,瞪着黑衣人的眸子终于意识到了什么。
这些人,不是蔺长燃的人,是真的要杀楚行止!
他奶奶的,老子……痛死了!!
她软软地倒在楚行止怀里。
“晏京落!”
楚行止抱着她低吼,平静无波的眼眸在月色下映着她苍白如纸的面孔,像一湖被搅碎的池水,月光细碎。
烟暖阁。
晏京落双眼紧闭,靠在立春身上,疼痛使得她在昏迷中也冷汗淋漓。
“王爷,姑娘伤口很深,在下现在要帮她清理伤口,方能用药。”
王大夫弓着身子等着,等了半天,王爷一动不动。
楚行止铁青着脸看了他一眼,寒声问:“还等什么?”
这……晏姑娘伤的是肩胛,处理定要将伤口处的衣裳褪下,她是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家,他一个男人在这里看着,于理不合。
但他不敢说,只憋出了一背的汗来。
立春双眼含泪,已顾不得那么多尊卑礼数,只一心想着赶快救她家小姐,不得已开口道:“奴婢斗胆,请王爷移步到大厅。”
王大夫立马附和:“正是正是。”
“啰哩巴嗦,唧唧歪歪,你到底行不行,不行我自己来!”
楚行止一把火蹭地烧起来,人都蔫了吧唧了,还顾得了这些?
他虽是名门望族出身,学的是圣贤之书,克己守礼是真,但也是从小吃沙子长大的,骨子里摔爬打滚留下的恣意疏狂也是真。
在他看来,受了伤有了性命之危,救治要紧,什么男的女的老的少的,什么礼义廉耻,通通别废话,什么也比不得一条人命。
“是是是。”
王大夫不敢再耽误,忙打开医箱,拿出剪刀动手剪开粘在肌肤上的布料。
肩胛处的肌肤裸露在空气里,外翻的皮肉横亘在雪白细嫩的肌肤上,像完美无瑕的美玉上绽开的一道疤,不断地渗着血水,触目惊心。
“好痛啊!”
晏京落皱着眉痛呼,声音抖的不成样子。感觉肩膀被人撕开了一样,温热的液体顺着手臂留下来,痛得她不住地颤抖起来,冷汗顺着脸颊滑到下巴。
楚行止目光沉寂地盯着那道伤口,竟也跟着不自觉地一抖。
他有点搞不懂了,她是怎么想的。
他五岁跟着父亲在军营摔打,十三岁上战场,十五岁一战成名,杀敌无数,什么伤没受过,需要她来为他挡刀?
替他挡过刀的人数不清,可是,却从没有哪个女人为他挡过刀。
这个女子,平时嘴巴没遮没拦,没个正形,没一句真话,可挡在他前面的时候分明不像做戏。
他也有点搞不懂自己了。
什么样的伤他没见过,连一刀砍断敌人脑袋他都不曾手软,如今,看着她脸色发白,要死不活的样子,他却莫名地心尖发软,连呼吸都怕重了。
折腾到半夜,王大夫帮她上好了药,开了方子,背着医箱走了。
楚行止见晏京落终于哼哼唧唧地能睡下了,交代下人看着,也疾步出了烟暖阁。
华灯照着他肃清的脸,眉峰如浸着千年寒霜,他在院子里站定,目光一一掠过满地的尸身,寒光四起。
“南烛!”
正在清查的南烛一惊,快步迎上来,又被他胸前衣襟上的血迹吓到了:“王爷,晏小姐……”
他不敢往下说,一想到晏小姐要是没了,心里不知怎么的竟有几分难受。
楚行止额角青筋突起:“请仵作,给我查。”
他刚接手西街一案,就有人迫不及待要他的命,看来某些人是按耐不住了,这里面究竟有什么秘密,竟让那些人这么迫不及待、铤而走险也要掩盖住。
“王爷,本来捉了活口的,但是他们竟全部自杀了。跟太宗府的那些蒙面人一样,死的干脆利落,没有留下什么线索,极有可能是出自同一处,要查起来不容易。”
楚行止负手而立,向着漆黑的夜空昂起了头,月色清辉落在他阖着的眼皮上,勾勒出一幅丹青笔墨,冷凝而锐利。
他勾起了一侧唇角笑了,几分邪魅狷狂。
“且来吧,我倒要看看是什么魑魅魍魉。”
他倒真要看看,藏在暗处的魑魅魉魉,能搅出什么乾坤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