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京落让立春去备了些点心,自己端着出了烟暖阁,来到楚行止的书房门口。
在门口坐着打盹的南烛听到脚步声,警觉地醒了:“晏小姐,这么晚您怎么来了?”
晏京落朝书房扬了扬下巴:“还在办公?王爷今晚没吃什么东西,我怕他饿着,特意去厨房备了点心。”
晏小姐这么关心王爷,他也挺感动的,不过……
南烛迟疑了下,还是据实以告:“王爷不知怎么了,回来的时候好像生气了?我家王爷,那么好的一个王爷,也不知是哪个不长眼的,竟惹他生气。”
不长眼的晏京落皮笑肉不笑:“南侍卫,交给我吧,我保证给你哄的妥妥的。”
“那就有劳晏小姐了。”
晏京落空出一只手,轻轻地敲了敲门:“王爷,我准备了你爱吃的糕点,要不要吃点?”
房内一片寂静,楚行止按了按额角,掀起眼皮看着门外的影子。
不是气的要把他王府炸了么?这会儿又来干什么?
晏京落贴着门侧耳听了一会儿,不见动静。
“王爷,你不说话,我就当你默认了,我进来了。”
楚行止嘴皮动了动,门已被推开,她端着点心进来了,端到他桌边放下。
“王爷,你晚上没吃,我特意给你备了点心,你吃点吧。”
楚行止在心里冷哼,刚气完他,现在又“王爷王爷”地尊称,又端的什么心思?
他翻着卷宗,语气冷淡:“不必。”
不必什么不必,小气包!
晏京落一手按住卷宗:“你不吃不喝,是想饿死我们英勇神武、俊逸非凡、惊才风逸、心胸豁达的楚王吗?”她观察着楚行止的神色,双手慢慢地将卷宗卷起来撤走,“别生气了,我错了。”
楚行止挑眉,一脸“我怎么那么不相信呢”的表情。
“是我误会你了,我错了,你别生气了,生气就不好看了。”她上手夹住他的袖口扯了扯,“看在我诚心诚意的份上,给笑一个吧。”
她初晓郡主还从没有这样哄过谁,她都做到这个份上了,老天看了都会流两滴眼泪,偏楚行止还是一副无动于衷的样子。
他瞥了眼她“来,给爷笑一个”的表情,想起她捏姑娘脸蛋时的浪笑,额角突突跳:“行了,下去吧。”
“真的要我走?我这一走,你可是要好几天才能再看到我了,你确定要我现在就走,确定不会想我吗?”
赶紧走吧。
他肯定地回答:“不会。”
“可是我会。”
她趴在桌面,枕着双臂看着他,水莹莹的凤眸在烛火下跳跃着一簇火,流光溢彩。
楚行止心蓦地一跳,移开了目光,重新打开了卷宗,长长的睫羽遮盖住眼里的情绪。
“行止,”晏京落看着他的眉宇,目光在他眼睑下那一片淡淡的乌青下流连,眼里的神情是她自己也不曾察觉的轻柔,她声音清浅地道,“让我帮你,我们一起。”
他要破案,而她只是想要一个真相,一个答案。
两人联手,是最好的安排。
楚行止隔着烛光看进她眼里,清冷的眸子带着某种情绪,似是探究又似是考量。
这个案子背后,或许有一片深不见底的深海,隐藏着什么他不知道,会遇到什么他也无法预知,但他隐隐能感知到未来的凶险。
这是久经战场,惯见杀戮而形成的天性与敏感。
而她,只是一个寻寻常常的女子,该听雨煮茶、踏雪寻梅。
“不必。”
不必你姥姥不必。
谈判失败。
晏京落挑眉,不再多说,反正她要做什么向来不会轻易因为他人一句话就放弃。
之后,晏京落就在楚行止的书房里左看看右走走,楚行止专注于卷宗,亦无心搭理她,便随她去了。
她走的时候,端着个空盘子,面对南烛竖起的大拇指,皮笑肉不笑地慢吞吞走了。
嗝,实在是吃的太饱了。
第二天一早,南烛已在王府外等候。
立春扶着晏京落上了马车。
甫坐定,晏京落便掀开了车帘子,巴巴地望着王府大门口。
她在等,她赌楚行止最后一定会出来送她。
马蹄不耐烦地在原地踏来踏去,鼻鸣一声比一声响,好像在心里暗骂那个自恋又愚蠢的女人。
南烛望了一眼天色,伸手安抚了一下马,正待开口跟晏京落征求要不先走吧,余光就瞥见王府门口那抹颀长的雪白身影。
他突地咧嘴一笑,心里也替某人高兴。
在车里的某人大喜过望,原本毫无神采的眸子像装进了彩虹,照的立春默默缩到角落去了。
“行止,你果然舍不得我。”
“怎么还不走?”
嘎嘎嘎……
立春觉得外面一定是有一群乌鸦飞过。
晏京落深深地剜了他一眼:还是不说话可爱。
楚行止无视她的视线,伸了一只手过来,指尖捏着一块白玉。
他表情不甚自然地道:“这块玉随身带着,若府中有人问起,便说是祖母相赠。”
咦,原来他还是挺关心她的嘛。
怕她回到府中,会被那群老妖婆为难,就留一块玉给她,老王妃的面子,谁敢不给?
她就说嘛,她尽心尽力付出,没理由没回报。
这个回报,太值了。
楚王爷这块硬石头,终于开始有了裂痕。
晏京落装作惊喜万分的样子接过玉,放在手心里摩挲,手指最终停留在白玉边沿刻着的小字上。
她装作不明其中意地问:“王爷,这算是定情信物了?”
定情信物?
真是蠢女人。
“胡说什么!”
晏京落低头笑,倏地凑到他耳边悄声道:“不管,我就当是你送我的定情信物了,楚郎,我等你来娶我哦。”
楚行止退开些许,耳尖漫过一丝绯红:“快走吧。”
马车慢慢地走起来,晏京落撩着帘子,直到马车走出去一段距离,才做戏做足地将帘子放下来。
她将白玉举起来,龙飞凤舞的“昀”字清晰可见,照着她冷冷的眼睛。
半响,她才将玉收起来,闭上了眼稍作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