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京落卧床躺了三天后,终于躺不住了——她要想办法把情况告诉蔺长燃,让他暂时按兵不动。
楚王府可不是能随便闯的。
昨天她问起那晚那些刺客的事,立春告诉她,那些刺客除了自杀死的,还有大部分是被府上的机关杀死的。
她这才想起,楚家的机关阵来。
楚家能成为云燕国最大的异姓王,还手握重兵,掌管云燕国最骁勇精锐的“雪铁营”,进可御万马千军,退亦可守家国平安。
不正是因为楚家与世无双的机关阵吗?
坊间有云:得机关“千林阵”,便得云燕。
楚行止的母亲兰溪,乃“千林阵”唯一的机关铸造师,和当时还是将军的楚清河曾助先帝得天下,是以,楚清河被封为云燕第一位异姓王,圣上认兰溪为义妹,赐婚楚王,这才有了楚行止。
楚王府的机关阵,她未曾得见,现在想想却是后怕,要是没有这段插曲,她不会知道楚王府的机关阵,要是莽撞的让蔺长燃实施计划,那么死的人就是他们的人了。
是她操之过急了。
随后,她鬼画符画了一张画,让立春借着出去买胭脂的理由,送到晏府东边墙角下埋的罐子里。
“我近日运气着实不好,你埋在那里,帮我念念经文,好让土地公公帮我转转运,记住千万别让其他人知道,否则影响我运势,还有,顺便让守门的跟老妖婆说一声,就说我在楚王府做客,老王妃喜欢我,留我住下了。”
立春应着出了门。
当夜,便有人鬼鬼祟祟地摸黑到罐子里取走了纸条。
蔺长燃就着烛火,一手执画,一手捻酒杯,只瞄了几眼,口中的酒尽数喷了出来。
“遇刺了?!”
他没看错吧,画的是遇刺吧!
他忙放下手中的酒杯,双手摊开细细再看。
他越看眉心拧得越紧,画的不清不楚,她只说楚王府遇刺,事有蹊跷,暂停所有计划,却没说她怎么样了?她有没有受伤?
蔺长燃叉着腰踱来踱去:“他大爷的,楚行止,你敢让她丢一根寒毛试试!”
想想不对,他都敢让她死了,还有什么不敢的。
不行!他怎么也要想办法见她一面。
第二天天还没亮,蔺长燃潜进了蔺夫人的佛堂,片刻以后,翻墙出了将军府。
天方透白,蔺长燃便大摇大摆晃到了楚王府,来来回回在府外逛了三圈,才敲响了楚王府的大门。
之后,他就被请了进去。
话说,这还是前楚王逝后,他第一次前来拜访。
楚王府和蔺将军府的渊源,还要说到楚清河和如今的蔺将军蔺璀。
楚清河和蔺璀当年属同一军营,一同训练一同上过战场,一同立过功,是过命的交情,就连两家的孩子都是同一年出生的。
小时候,楚行止和蔺长燃还打过架呢,一个咬了对方耳朵,一个咬了对方屁股。
长大后,蔺长燃不思进取,整日游戏人间,更和初晓郡主私混在一起,而楚行止年少成名,两人的地位差距也越来越悬殊。
楚行止看不上蔺长燃行径恶劣的品行,蔺长燃自然也看不上楚行止道貌岸然的熊样。
之后,因为上官昭,蔺长燃更是恨不得将楚行止大卸八块。
他进府后先是去拜访了老王妃,奉上了蔺夫人收藏的佛经,与老王妃叙了会儿家常,就借机出来了。
王府出了这么大的阵仗,整日里吃斋念佛,闭门不出的老王妃居然一点风声都没听到,他费了好半天时间,才凭借自己与世无双的美貌,人神共嫉的气质打听到晏京落彼时正在静园。
静园。
“行止,我累死了。”
晏京落挽着楚行止的手臂,软绵绵地往他身上靠。
到底是谁说的要多运动,伤才好的快?走了这么几圈,她都快要累死了。
楚行止动了下手臂,抖不落她缠着的手,就任由她缠着了,目不斜视继续练他的字:“一边儿去。”
“字哪有我好看,你看我呀。”
“哪儿都比你好看,”他终于看了她一眼,眼里无一不是嫌弃,“让开点,你挡我光了。”
晏京落松开了手,转身准备到躺椅上歇会,一转身就看到假山旁边,一道恍若被雷劈过的身影。
她霎时瞪大了眼睛:蔺十八,你疯了吧!来这里干什么!
蔺长燃也看着她:你丫的才疯了!
上官昭和楚行止还有这样的相处方式?楚行止好好说话的时候还有这么多话的时候?他不在的这几天,到底发生了什么?
这个世道已经疯成这样了吗?
感觉到背后有道眼光射过来,晏京落收起复杂的表情,打算来个“我不认识他”的戏码。
“你来干什么?”
楚行止已经看了过来,冷着张脸问嬉皮笑脸往这边走的蔺长燃。
蔺长燃无视他的质问,冲着晏京落裂开了笑脸:“京落妹妹,真巧啊,居然在这里碰到你。”
唉,头痛啊!
她瞪他:“好巧。”
楚行止早已习惯对方视而不见的态度,也没放在心上,转而偏头问晏京落:“认识?”
王府近日是吹了什么风,一个个奇奇怪怪的人都来了,偏还认识。
晏京落和蔺长燃快速地对了个眼神,读懂了对方的意思:赶紧编一个可靠的。
十八啊十八,你会害死我的,你知道吗?
“认识,长燃……哥哥早些年在外云游时,机缘巧合之下识得,我们一见如故,认作兄妹。”
蔺长燃点头:完美,没毛病!
蔺长燃一年之中总有很长一段时间不在京都,这个楚行止是清楚的,因此说他们以前便认识,倒也不足为奇。
楚行止素来不待见蔺长燃,他来总也不是来找他,多半是见过了祖母,来园子里消遣。只那么片刻功夫,他又提起了笔在白纸上练字,全当没他这个人。
闲着的另两个人倒是把“重逢的欣喜”演绎的很足,在一旁叽叽喳喳。
“京落妹妹,我近日总觉精神不济,失眠多梦,可否给我瞧一瞧?”
妹妹?你到底有几个妹妹?
精神不济,失眠多梦?呵,怕不是不该去的地方去多了吧。
楚行止俊眉一挑,笔锋一顿,纸上多了个“静”字。
耳边听到温软的声音说“你到这边来,我给你诊一诊。”
重铺了纸,蘸墨重写。
晏京落的手指顺着蔺长燃的掌心纹路摩挲,一道一道按的极为细致,蔺长燃看得也极为仔细,好像他所有的命数都在一只掌心里了。
“我这个按摩手法可缓解失眠多梦,助你凝神静心,我的手法,你可看清楚了?”
蔺长燃盯着她的眼睛,默然片刻,了然一笑:“看清楚了,我回去定好好按照你的手法,让人给我多按一按。”
“来,给我这只手也按一按,今晚我定能睡一个好觉。”
蔺长燃突然嬉皮笑脸地凑近晏京落的脸,视线偏了偏,落在她的肩膀上,嘴唇靠近她的耳际,极快地低语:“好好养着,我这边都听你的。”
剩下的话,他没说。
还能说什么?
方才她在他手心里,用只有彼此能看得懂的画向他说明了这件事的来龙去脉,她不仅要他按兵不动,还想留下来帮楚行止查出刺客是何人所使。
这其中的原因,除了因为上官晨,还有无其他,他不想去深究。
重活一世,重来一次,兜兜转转,她貌似又一脚踏进楚行止的圈地里,这次还能否全身而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