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兆府内近日来非常忙碌,府兵进进出出追查着尸体的身份、以往的经注,不过能追查到的线索十分有限。手中卷宗寥寥可数,赵水,善通坊养马小厮、王善,大安坊打更人、吴六郎,今早死于轨通坊,菜贩……
三人职业不同,死亡地点也不同,唯一能将他们联系起来的只有这些剑伤,每一具尸体的脚裸、手掌、胸口都有大大小小的刺伤。
杨客站在一旁,听着两人的交谈,他本就不喜欢这种应酬,时不时向外张望着。
“若不是楼主提供的线索,本官这次也抓不到这凶徒。”
花萼楼明面上是一座酒楼,暗中却有皇家财力支持,长安大小官员也会给李泌一份薄面,其眼线遍布城中各地;黎干查不到的线索,也会寻求他的帮助。
“大人,凶徒被捕获但也不能掉以轻心,城中的突厥商队可还在逃窜当中,长源这次来,也是为了这件事。”
李泌神色一紧,连忙问道:“楼主,可是查到突厥人行踪了?”
突厥虽向降唐,但主战派一直蠢蠢欲动,一年之前一支突厥商队潜入长安,也不知用了什么障眼法,平白无故消失了,偏偏这时候,坊间又传出突厥商人携带火药的传闻,一切犹如山雨欲来之势,令城中压抑着焦躁不安的气氛。
李泌从袖口中取出一张折叠好的白纸递给黎干,待他接过,这才道:“这几家你可没有细查吧!”
李泌不作点明,黎干看过脸色略微尴尬,道:“劳烦楼主提醒了”,他又唤来杨客,将白纸交于他,杨客双眼一眯,只见纸上写了几家极为眼熟的商铺,连城中赫赫有名的醉剑楼、点妆阁都位列其中。
这名单上一般的商船都是京兆府在暗中打理,至于他们运送了什么京兆府一向都睁只眼闭只眼,未曾想,这些人会冒这么大风险为突厥人运送火药。
杨客深知事件重大,他还做不了主,抬头看向黎干,疑惑道:“大人,这……”
杨客的难处也是黎干的难处,城中一般的物资运作都来自他们,要是严惩恐会引发事端,若不严惩,李泌这边也不好交代,李泌身份说大不算大,说小却能捅破一个窟窿,黎干也有些犯难,看向李泌,寻问他的意见:“楼主,你看这……”
李泌端起清茶,品闻茶香,沉默稍许才道:“黎大人的担心,长源心中有数,不然我也不不会来此,挑几个无关紧要的严惩一下,让其余人都知道,长安不是他们的法外之地。”
李泌的意思跟他们想得一样,得到黎干的许可之后,杨客通知了东西两市周边的望楼府兵,组成了一队人马;杨客和府兵气势汹汹,招摇过市,引来了不少人侧目,当街抓人、查封商铺同样闹得人尽皆知。
杨客查封东西两市五家商铺,皆搜出了火药,黎干同样是快刀斩乱麻,谁该下狱、谁该流放处理的井井有条,京兆府如此大动干戈,引发了一些恐慌,当晚就有不少的马车和轿子停在了黎干的私人府邸。
皓月当空,照亮了繁华的街道,白日里东西两市闹出的大乱子此时成为了茶余饭后的谈资,这不就连两个狱卒也在议论这件事。
“我可听说赵家人被流放,塞给了押送的兄弟们大一笔银子,你我兄弟命苦啊!在这里看守人犯。”狱卒郁闷的灌了一口酒,劣质的黄酒辣得他眯上双眼,放下酒杯后,又道:“你小子要是接到了好差事,可别忘了兄弟我啊!”
“咱俩共事多久了,你还信不过我啊,我什么时候忘记大哥你啊!”说着向着苏渊明所在的狱房看了一眼,又端起酒杯:“来!来!来!我们兄弟再走一个。”
酒过三巡,较为年长的狱卒喝得醉醺醺,竟然趴在桌上睡着了,较为年轻的狱卒推了推他,见他昏睡过去,这才踱步走到苏渊明牢门外,闭目养神的苏渊明察觉到了异样,缓缓睁开眼,见到狱卒打开了牢门,一步跨了进来。
“官差大哥,这么晚了还要提审吗?”
官差并不答话,只是从腰间取出了钥匙,随着“哐当”一声打开了牢门,这突如其来的举动,让苏渊明疑窦丛生。
“楼主让我传一句话给苏公子,想要查清十五年前的事,就会花萼楼找他。”官差说着又走回了酒桌旁,假装醉酒沉沉的睡了过去。
“他想要做什么?”李泌身上带着太多了谜团,他的每一步选择都让人匪夷所思,想要从中挣脱开来,还得跟李泌继续谈下去才行,这么有手段的一个人,想必已经安排好了逃狱后的事宜。
苏渊明面色一冷,他如若无人之境;利用巧妙的身法,避开了牢狱的看守,轻松就逃了出去,飞身一跃潜入了黑夜当中,逃得无隐无踪。
苏渊明逃得如此轻松,连他自己都开始怀疑这是不是另外一场陷阱,其实今日杨客和京兆府众多高手都被调走了,全在追查突厥人蛛丝马迹,府中守备空虚,这也让苏渊明钻了一个空子。
苏渊明轻车熟路来到花萼楼,站在对面的屋顶上一看,窗边灯火通明,有一人影正坐在窗下;瓦砾微动,一股掌风破开木窗,烛火如舞女一般扭动着腰肢,险些熄灭,待烛火重新燃起,苏渊明已经站在李泌的对面。
虽有烛火照明,但未能照亮整个房间,苏渊明置身于黑暗中,眼眸闪跃着危险的寒光,他感受到许宣平就在这座楼中,但以两人的距离,苏渊明完全能在他阻止之前杀掉李泌;但他并不打算这么做。
李泌也已经料到苏渊明到来,脸上毫无意外之色,茶座上还多备了一份热茶。
“苏公子拜访的方式还真是独特啊!”
“苏某一介山人,竟能得楼主三度垂青,我实在好奇,楼主想要从我这得到什么?”
李泌握着茶杯,感受着上面是丝丝温热,低头一笑,唇角的笑意闪现了的眨眼的功夫便即刻不见,随同他意味深长的眼波,消失在茫茫黑暗中,随后便道:“十五年前的韦后之乱,苏公子可有兴趣听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