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音坊虽来自民间,不过舞艺倒是出奇的好,别具一格的舞乐引得众大臣连连称奇,就连陛下的脸色也好看了几分。不时赞许了几句太子。
太子李瑛自幼饱览群书,才识渊博,行为举止一向礼数周到,而寿王李瑁打小从军,习惯了“武说”,对上太子的“文说”就显得有些浅薄了,李瑁输了一筹心中有些不快。
一曲舞毕,玄宗帝拍手大笑:“好啊!好啊!民间竟然还有如此绝妙的舞乐,来人,赏!”
“谢陛下。”舞女齐声拜倒。
武惠妃轻轻推了一下寿王,冲他眨眼,李瑁心领神会,忽然站起来,“父皇,先王之道,以法为本,奖励耕战;我朝以强兵问鼎天下,兴盛百年,当今更是开元盛世,理当对外展现武功韬略,儿臣近日苦练一套剑法,借此献于父皇。”
陛下看向他眼神多了几分宠溺,皇子当中,只有李瑁建立军功,年少时期就随他南征北战,经历战场的洗礼,如今他更加的沉稳;陛下不由一笑:“好。”
李瑁屏退舞女,叫人取来了一把还未开封的长剑,向上一抛,飞身一跃,身形如游龙,在半空当中飞舞,落地之后挥出了剑技,剑光荡开,平地掠起一股微风,文武官员面色惊诧,太子低头不语,脸上却浮现一抹不屑之色,大概在他眼里,这些终究只是花拳绣腿。
太子倒是想错了,李瑁剑舞看似花哨;然而这剑招当中却蕴含着浑厚的内劲,苏渊明估量李瑁的实力恐不在他之下啊。
李瑁收剑也是干脆利落,这一曲剑舞竟生生将秀音坊的风头压了下去,玄宗帝笑道:“皇儿武艺又有所精进,平日没少苦练吧!”
“儿臣自幼随父皇征战,见过父皇平定贼寇的英姿,勤学苦练也是为了有朝一日能达到武学境界。”说着向太子投去目光,无意中又挑起了一场纷争。
还未等陛下作出任何回应,太子连忙道:“父皇儿臣也有一言,只是……只是不知当讲不当讲。”
玄宗帝被一打岔,顿时忽略了寿王,转而看向太子,问道:“太子,你有什么话?这是内殿但说无妨。”
“儿臣认为不管内殿还是外殿,都是论礼议事之地,不宜刀光剑影,今日又是封禅皇宴,见血不吉。”话音至此,眼尾扫见了寿王面含怒容,再刺激刺激,定会不顾场合跟他争辩,随后又道:“兵、法能治国,也能乱世,信义行于君子,而刑戮施于小人,太宗六年,囚三百人,纵使还家,归期而返,太宗之法,不正好说明了礼才是治国之本吗?”
太子言辞犀利,以唐太宗释放三百死囚归期而返驳了李瑁,摆出宗族,恐怕连礼部都找不到更好的说辞,寿王刚想开口,又瞥见武惠妃瞪了他一眼,微微摇着头,心中登时咯噔一下,不再开口。
玄宗帝也见惯了两人争执,微微沉凝:“兵能治国、礼也能治国,两位皇儿理论都有道理,都和朕意。”
皇后同样伶俐,见陛下有些不开心,旋即笑道:“太子和寿王都很有心啊!”又忽然转变话题:“亨儿也为陛下准备一份贺礼。”
“亨儿,快过来给你父皇行礼。”皇后催促道。
李亨从诸皇子席走出,行礼,道:“儿臣见过父皇。”
玄宗帝语气平淡:“嗯,平身吧!”
李亨从怀中取出巴掌大小的小布袋,道:“儿臣眼光薄浅,自知比不过两位皇兄,只为父皇准备了这件御守。”
皇后怕凉薄了陛下的心,又在一旁补充道:“陛下,这件御守御符是亨儿特定去全真教向纯阳子道长求来的。”
纯阳子吕洞宾乃是道门大宗师,常年在外求仙问道,能见上他一面并不容易,李亨祈福了三天三夜,这才求来了这御守。
“嗯!有心了。”语气依旧冷淡,陛下只让一旁内侍收下。
陛下的态度,他已经习惯了,李亨再行了一礼便退下了,皇后眼眸中闪过一丝失望之色;赵丽妃、武惠妃看她受挫,心中自然开心,看向对方时,眼神又刻意避开,太子和寿王暗中较劲,后宫又何尝不是一样。
李亨献完礼,其余的皇子也都献上了准备好的贺礼,陛下对他们的态度并不是特别冷淡,但也不热情。
皇宴持续了一个多时辰这才结束,陛下又按照惯例赐了恩赏,以太子为尊,寿王次之,李亨和其余皇子得到了赏赐相差不多,李泌和苏渊明也得了赏赐,只是陛下特意多赐了一件衣袍给苏渊明。
即便念在甪里先生的情面上,这金线银袍实在过于贵重,太子和寿王亦是多看了他几眼;倒是苏渊明丝毫不放在心上,好像这赏赐跟他无关一样,随着李泌一同出了宫。
半道中李泌笑吟吟盯着苏渊明,这让他略微感觉有一些不自在,想移开对视的目光,眼角的余光却又瞥见他的眼神。
“楼主,在下脸上可有什么异样?”
李泌付之一笑,移开的目光又落到金丝银袍上,许久这才开口,感叹道:“苏公子可能有所不知,这金丝银袍可是皇子应有的待遇,陛下对你还真是上心啊!”
苏渊明的视线投向金丝银袍,脸色平淡:“只是沾了师父的光。”
若是以前浪迹江湖,这赏赐犹如鸡肋;现在不同,他来长安要办的两件事完全了其中一件,还有一件事就不是那么容易了,陛下给的恩宠或许有些帮助。
就在两人返回花萼楼的同时,东宫和宁王府的暗探也外出搜集情报,有关于苏渊明的情报着实不多,不到一个时辰,就全摆在了太子书案前。
翻阅时,注意到了十五年前。李瑛注重剖析细节性的东西,思绪飞转,想要将一切都连起来,难道苏渊明跟十五年前那件事有关?可这事在朝廷都忌讳莫深,父皇怎么可能对苏渊明如此亲切,单单只是甪里先生弟子,是否亲切过头了。
太子目光一凛,看向不远处的男子问道:“林甫,你觉得这苏渊明如何?”
李林甫乃是太子中允,掌太子礼仪和起居,他待在李瑛身边也有数年,算得上一个心腹,“陛下一向重视甪里先生,如今他的弟子回到长安,肯定会给与重用,殿下不如将他招入麾下。”
太子轻轻摇头,语气渐冷:“林甫,攻人以谋不以力,用兵斗智不斗多,我已得其一,何需其二?”
“殿下的意思是?”
“传话给黎干,封禅泰山已经结束,有些事也该动一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