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的第一道曙光划破了长安的宁静，酒楼、店家挂出了招牌，小贩担着货担走上了街头，宁王府同样非常忙碌， 身居宫外的李瑁一大早就前往了宫中给母妃请安。

武惠妃喜静，陛下特赐了一座僻静的庭院给她，院中还种着芍药、牡丹、白莲，错落有致，主人显然精心打理了一番。陛下一向喜花，武惠妃便投其所好，忙于农事也能让她静下心来思考一些问题。

武惠妃身穿常服，手上正捧着泥土，寿王无声的进入庭院，站在一旁安静的等着。忙完日常的花卉打理，武惠妃拍了拍手中的泥土，从花田走出，李瑁立刻上前搀扶。

“昨日从江南士大夫进贡一批杜鹃，我命人全部种下，本想着花开之日献给陛下观赏，可惜花质瑕疵，今日早上就只剩下一株存活了。”

说到此处，武惠妃朝着一块花田望去，李瑁也是顺着她的目光，这一看略带诧异，虽然花田只有一株杜鹃存活，可其余的杜鹃怎么看都像是被人从中折断的，李瑁收回目光道：“母妃若是喜欢杜鹃，孩儿命人再进贡一批。”

“进贡一批容易，可活下去难啊！”武惠妃也不再卖关子，开门见山道，“你身边的那帮谋士该折的就折了，昨日皇宴本宫若不在，太子又会怎么对付你，你心中没数吗？”

李瑁闻言，恍然大悟，母妃原来是在说这件事，此前母妃有过讨论，让他尽快遣散一批门客，倒是他觉得没有这个必要，如今再一次提及，李瑁倒是真觉得自己麾下的谋士全都是酒囊饭袋，他们提议的宴会舞剑不仅没能得到父皇的赞许，反倒让太子抓住了小辫子。

一念及此，李瑁先是略微有些无奈，随后又微微笑了起来，“母妃是有人选推荐吗？”

武惠妃面色如常，她在后宫的勾心斗角可一点都不比太子和寿王少，这些年没点察言观色的本事，早就被其余的嫔妃顶替了，既然陛下有意扶持寿王，不论结果如何都是要争一争，她缓缓开口：“能同太子争辉在长安只有一人。”

李瑁叹息道：“李泌虽是能人，可太子和礼部从中作梗，无法赐婚。他又不愿主动投效，想要拉拢他太难了。”说到这里，李瑁再次叹息，面色黯然。

“李泌终究是陛下的人。”武惠妃目光凛然，语气一变，“但是现在不是多了一个苏渊明吗？他跟李泌的关系看起来非同一般。”

“母妃让我拉拢苏渊明？”李瑁的双眼微微眯着，在脑海中回忆起了这位颇受父皇器重的青年俊秀。

“拉拢苏渊明，才能接近李泌；就算这两人没有关系，用苏渊明这把剑也能挫一挫太子的锐气。”武惠妃抽出了手臂，唤来侍女，走进了内阁更换干净的衣裳，留下了李瑁一个人在庭院沉思。

寿王想明白后，给母妃行了早礼，又按例给陛下请安，这才出了宫，回到宁王府又见王妃在安排府中的相关事宜，王妃韦氏乃是将军韦昭训第三女，自从他卸任大都督后，军方就一直靠韦家暗中帮衬着。

王妃心思单纯，李瑁也从不告诉她朝中内斗，这次也只是跟她说去结交侠义之士。对于李瑁的拜访，李泌和苏渊明倒不是特别意外，只是李泌以苏渊明外出为由，拒绝了拜会，让他吃了一个闭门羹。

李瑁被拒后也是识趣了，不再继续来叨扰李泌。苏渊明待在花萼楼没有外出，他一直在调养身体，排清身体中的余毒。闭门不出的这些天，整个长安好似都安静了下来，没有凶杀案，也没有朝中内斗，却又好像是风雨前的宁静。

三天后，李瑁再次上门。刚巧又在花萼楼撞见了苏渊明，这次是避无可避，苏渊明只得应下了寿王的邀约，两人轻装上路，一同行至城中颇誉盛名的醉剑楼。

醉剑楼座落在繁华的西市，西市本就是天下商户的聚集地，无论是外来的胡商，还是中原的生意人，都汇聚在此，车辇累万盈千，行人川流不息。而醉剑楼还未开门待客已是门庭若市。

同花萼楼一样，醉剑楼也有一位天下为之追逐之人——公孙大娘。

相传公孙大娘剑舞天下一绝，画圣吴道子有幸观摩画艺得以突破，江湖上同样流传着有关于她的诸多传说。

李瑁和苏渊明找了一个清闲地静坐，待醉剑楼开业，时不时攀谈两句，寿王出来一趟，也是有些感慨：“今日若是有幸目睹公孙大娘，也不算白来一趟啊！”

苏渊明有些诧异，低声道：“殿下没来过吗？”

“本王公务繁忙，可抽不出时间。”

寿王这话到底是有心还是无意，苏渊明没有深究，只是这言外之意，他是听得真真切切。苏渊明笑而不语，眼光飘落到熙熙攘攘人群中，寿王也随着他的目光望去；外来的胡商牵着满载货物的骆驼正望西市里面走。

苏渊明的视线不在骆驼身上，还要往后，这时寿王也注意到了骆驼后面有一行迹匆忙之人，那人他不仅认识，还很熟；他是宁王府中仅有的几位心腹之一，寿王眉角一抖，心中生起一股不好的预感。

他今日邀约苏渊明整个宁王府上下都知道，这种时候可不能来打扰他们，除非是出了什么要紧的事，可这种时候能出什么事让他们如此惊慌。

心腹慌忙行至寿王面前，这么多人他也不好行礼，只是站在他跟前大喘了几口气，寿王先开口问道：“有什么急事。”

“是皇……”心腹的话几乎要脱口而出，可看见苏渊明又生生吞了下去，压低声音说：“殿下还请随我回府。”

苏渊明预感不妙，看来是有事发生了，如果是宫中出事了那么李泌肯定也收到消息了，他也不该留在这里了，便道：“既然殿下有要事处理，在下也不好叨扰，改日我定当上门回访。”

话已至此，寿王也不再推脱，“苏公子，那我们下次再会。”

寿王前脚刚走，醉剑楼开业了，苏渊明略有遗憾的朝里面看了一眼，望见了一道似曾相识的女子身影，却又想不起来是谁，他便匆忙返回花萼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