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亨、李瑁出宫后匆匆作别，各自返回了府邸，陛下也下了一道废后诏书。

皇后王氏，天命不祐，华而不实。造起狱讼，朋扇朝廷，有无将之心，有可讳之恶。焉得敬承宗庙，母仪天下？念其旧恩，谪降为妃，别院安置。

另传口谕，加封李亨为安西大都护，为朕安抚四镇。

这一道诏书传得出奇的快，没多久宫里宫外的人全都知道了，武惠妃和赵丽妃之间的立后之争也摆上了台面；相较于十王宅的冷清，东宫和宁王府已是门庭若市，该来的都送上了贺礼，不该来的也带来了一些更震动朝野的消息。

皇后被废一事没传多久，就被另外一件事的舆情压了下去，李泌和苏渊明听到这件事也是十分诧异，因为事关九州鼎。

夏王顺应天命铸造九州鼎，九鼎成后，迁于三代，又传始皇帝；距离九鼎上一次露面已过千年，江湖上也只有九州令的传闻，并未有九鼎面世之说。

宫中传回的消息十分有限，李泌难得也有头疼的时候，两颊失去了往日的风轻云淡，五官拧在一起，握在手中的茶不知不觉也凉了。

李泌松开茶杯，口齿清晰道：“你暂且回凌烟阁一趟，这么重要的一件事，陛下不会轻信，定会酌情凌烟阁暗探的情报。我也要外出一趟，有个人必须要见一见。”

“嗯。”苏渊明沉吟了一声，没有细问下去，只是说了句：“皇后谪降、陕王又加封，他的心境恐怕不会太好，你顺路就跟他谈谈吧！”

“哦？”李泌侧过头，若有所思对苏渊明道：“你对陕王殿下很上心嘛。”

“真常应物，真常得性；常应常静，常清静矣。”苏渊明吟出一句。

“清静经？”李泌师从太极道人，学的就是道，这《清静经》他也参悟过。

“练武之人，讲究的就是一个静。”苏渊明话一出口，意识到自己太过于深入了，连忙收住了接下来的话，又毫不在意道：“在下的意思是，陕王得宠，我行事也会方便一些。

李泌应了一声，不再刨根问底，两人各自出了花萼楼，李泌让人备轿，似乎要去一个相对偏远之地；苏渊明大步涌入街道上来往的人群。

自从抓获了突厥贼匪，京兆府便增加了望楼上的府兵，他们眺望着四周，将整个长安都尽收眼底，苏渊明走得极快，大约一刻钟就到了凌烟阁，门口的守卫也都认识苏渊明，并未有任何阻拦。

一进入凌烟阁，就听见查掌侍的咆哮：“都愣着干什么，河东的鸽子都联系上了没有……怎么回事？一个鸽子都没回消息。”

恰在这时，一位传信小童又慌慌张张跑到查掌侍面前，捧着一只信鸽；查掌侍从信鸽腿上抽出一个卷纸，展开一看，神色凝重，两道眉毛都快挤到一块去了，沉住气道：“聚集京城的鸽子，让他们加紧联系河东，四个时辰，我不管他们用什么办法，在四个时辰内都要挖出一条有用消息来。”

说到后来，他的声音有些发颤，显然是刚才情绪过于激动，身为凌烟阁掌侍这样的情况可不多见。

论探查情报能力，谁比得过凌烟阁，因为隶属于皇家，就连官家也会给几分薄面，这又是遇到了什么难题？

查掌侍大气喘了几口，注意到苏渊明，眼底恢复了一些生气，径直朝着苏渊明走去：“贤侄，你来得正好，我也一事相求，贤侄这次一定要救命啊！”

“救命？”苏渊明诧异道。

“贤侄，请随我来。”查文生亲自把苏渊明带到了凌烟阁内殿。

凌烟阁主殿用来处理一些日常事物，这内殿是凌烟阁中心枢纽，所有的情报采集，传递都在此，内殿的一脚堆积着大量的文书卷宗，十几个人埋头在抄录着情报，凌烟阁为了防止消息走漏，有一种极为奇特的交流用语，传回来的情报都必须要加以破译，这样一来就算是信鸽走丢也不会担心什么。

将苏渊明带到此处，是希望他能够学习一些凌烟阁暗语以及一些必要的联系方式，这样的特殊安排，显然是想要苏渊明执行一次任务。

苏渊明心中不是很明白，是什么“救命”的任务值得让查文生将宝压在他身上，不过身为凌烟阁召集的江湖剑客，执行任务也是他的分内之事，苏渊明答应下来后，查文生这才进行解释。

“贤侄可曾听闻过九州鼎？”查文生问。

苏渊明心中暗道，李泌猜得真没错，不过九州鼎问世的消息，也将他们给难住了？

苏渊明点了点头。大禹九鼎乃中原象征。牙牙学语的孩子也都是听着大禹治水的传说长大的。即便不懂这些传说，古朝也以鼎为尊，可以说人人都有所耳闻。

查文生很着急，长话短说：“这些都是从河东传来的消息，上面都提到了九州鼎，然而……然而传来情报全都语焉不详，潜入了鸽子也断了联系，恐怕已遭不测。”

苏渊明深知事情的严重性，眉角一挑，查文生注意到他的脸色变化，心中暗道，看来兰陵剑谷将他培养的很好，苏渊明将会是这次任务的最佳人选，又继续道：“河东节度使安禄山八百里加急回奏了朝廷，陛下极为重视，要求凌烟阁暗中接手，可现在能调动的高手极少，在整个长安，只有三人能深入这龙潭虎穴，一个是剑圣裴旻，另外一位是李泌身边的许宣平，还有一个……”

查文生盯着苏渊明凝重道：“还有一位就是贤侄了。”

裴旻是宫中禁军统领，常伴陛下左右，无国之大事不会轻易出宫；许宣平不是凌烟阁中人，想要调动他会很难，两人身份复杂，长安、河东水太深了，种种势力交错制衡，行动起来障碍重重，如果不能有一把毫无顾忌的快刀，想要斩断这些乱麻很难！

苏渊明浪迹江湖，不会受朝中规章限制，加上凌烟阁在暗中助力，他想干什么都行！

比起在长安参与夺嫡之争，九州鼎的事更加重要，他下定决心问道：“什么时候出发！”

查文生心中一喜，“贤侄不用着急，陛下还没决定派谁去。”